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可真是映照在張雲臯身上了。
殘刃仔細地替張雲臯捋去喜服上了每一條褶子,張雲臯端着臉,不說話,若是尋常人看來,太子必是生氣,可殘刃是侍候了他十幾年的人了。
“殿下,聽宮裡嬷嬷說,娘娘的喜服精巧絕倫,鳳冠也是照着皇後娘娘當年的鳳冠樣子制的,娘娘本就天人仙貌,今日大婚,想來恍若神女,殿下娶妻,屬下跟着也高興。”
張雲臯挑眉:“她是我的妻子,你高興什麼?”
殘刃道:“對啊,娘娘是殿下的妻子,高興的應當是殿下,可殿下臉上不見喜色,隻管将愉悅吞在心裡,讓娘娘見了,娘娘還以為殿下不待見她呢。”
張雲臯回了他一句多嘴,可在騎着高頭大馬去林府的路上,臉上也添了一絲笑容。
上次婚禮,傷了幾家顔面,林家無官職地位可言,唯有的錢财尚可入了皇家的眼,這次林父林母沒聽林苡的,屋檐上的紅綢都是新織的,鮮豔奪目,昳麗華貴。
春醒陪着林苡一同長大,将主子看得比自己都要緊,更是将今日的婚禮視作重中之重。
“春醒姐姐,這綢子擺得如何?可穩正了?”
春醒蹙眉:“往右調理調理。”
一個小厮着急忙慌地過來:“春醒姐姐,你可忙忘了時辰?眼下黃昏了,太子殿下眼看要到了,姑……娘娘讓姐姐去娘娘屋裡幫襯幫襯。”
林苡端坐在梳妝鏡前,眉間描了紅蓮花钿,鬓雲擾擾,臉若銀盤,眉翠幾許,因着宮裡嬷嬷給她梳妝,林苡嘴角還噙着淡淡的甜笑。
聽見開門聲,林苡便曉得是春醒來了。
幾個人又服侍着林苡穿上鳳冠霞帔,春醒給林苡描花钿,抹完胭脂水粉,林苡張開手臂,站了起來。
宮女有條不紊的服侍着她穿上鳳冠霞帔。
婚服做得很是精緻,十一尾羽的朱鳳栩栩如生,喙間還銜了一隻珍珠,尾裙曳地三尺有餘,衣裳通體端莊秀麗。
鳳冠也舍得用料,沉甸甸地壓在林苡頭上,仿佛頭上不是金子珠寶,倒像是不值錢的石頭。
林苡方扮好,也正好趕上了張雲臯上門的時候。
林父林母眼含淚光,偏生宮裡有人在此,還不得一盡傷懷之情。
林苡手執團扇,眼眶裡淚水打轉,烏鴉睫羽撲朔,欲眨去眼中濕熱。
張雲臯瞥見,漸漸收緊攥着紅綢的力氣:
母親當年出嫁,安家老夫婦也如林父林母一樣嗎?他們也會挂念宮裡的母親,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嗎?
張雲臯心中冷笑:大概是不會的,他們怕是攀上了張家,樂得找不着北,那有空閑念起被康貴妃磋磨的母親。
每每思起,張雲臯皆心肺俱傷。
若不是當年皇帝微服遇見母親,對母親一見傾心,非得暗中操作,讓母親坐上了那滿是鮮血的聖女位子,母親也不會是皇後,就不會被康貴妃所殺。
林父林母叮囑了林苡一大些話,張雲臯看見了她強忍的淚水。
林苡本就當這次婚姻是合作的犧牲,不拿它當回事,但林父林母不知曉。
他們隻曉得自己的寶貝閨女要嫁到虎狼窩裡,皇家規矩多,出去歸甯,他們怕是再難見到女兒了。
林苡見林父林母眼含熱淚,心裡不免難受。
在她轉身的刹那,也滾下淚來,豆大的淚水成了斷了線的珠子,顆顆滑落。
禮儀嬷嬷朝門外喊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出門了。”
每隔幾步,就有一個禮儀嬷嬷,口口相傳:“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出門了。”
直到兩人出了林府大門,傳喚聲還是久久不絕。
他們的婚事是禦賜,也沒人去不長眼的婚鬧,林宴将林苡背到花轎上,張雲臯順順利利地接着了她。
張雲臯撥開宮女,親自扶着林苡上轎,他握住她的手時,身上仿佛裹挾了一身暖氣,暖得她身上也熱烘烘的。
花轎後頭浩浩蕩蕩的封的三百擡嫁妝,林父林母怕女兒婚後有個閃失,特意擡了兩百擡嫁妝,不乏金銀玉器,珊瑚珍珠,還将一百擡聘禮一并歸入了她的嫁妝。
天色擦黑,林苡與張雲臯拜了高堂,回了錦華宮。
人逢喜事精神爽,但再是喜悅,剩下的酒,張雲臯還是不動聲色的擋了回去,随後,他裝出一副酩酊大醉的樣子,讓人扶回了錦華宮。
林苡看着床上酩酊大醉的男人無所适從,“春醒,端碗醒酒湯進來。”
張雲臯雙眼朦胧的鯉魚打挺坐起來,今日乃大喜之日,東宮裡燈火通明,龍鳳蠟燭徹夜長明,這是她第一次端詳張雲臯的臉龐,他真的是好看極了。
林苡看着床上酩酊大醉的男人無所适從,“春醒,端碗醒酒湯進來。”
兩人四目相對,忽然,張雲臯撫上了林苡的綠雲曉鬟。
林苡穿越前連個對象都沒談過,面對“動手”的張雲臯,她下意識身子後仰,别過他那股熾熱的目光,卻險些跌落床下。
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跌到地上之前,拿自己給她當了肉墊。
張雲臯道:“你長得像夜叉。”
林苡:“!!!!!”
她怒不可遏地盯着他:“混蛋!”
沒有一個女生可以忍受“醜”這個字!
她将鳳冠褪下,想要輕裝上陣,便趁着張雲臯喝醉了,想給他厲害瞧瞧!
但實在未思忖好如何整治他,于是她一身裡衣坐在梳妝台前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