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後對上蕭钰那雙澄澈明淨的杏子眼,思及不久前她說的“那二人有染”,再次看向蕭懿姝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微妙。
她迅速斂了面上情緒安慰道:“姝兒有什麼盡管說便是,今日定會給你一個交代,隻是莫要再做這般傷身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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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炷香,宴席上的内侍高聲道:“皇後娘娘到——”
“父皇要替兒臣做主!”蕭懿姝跪在禦前。
臨安台上的明德帝微微颔首,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席間衆人面面相觑,無人注意到薛傅延低着頭面色僵硬,神情晦暗不明。
“父皇不能賜婚于皇姐與薛公子!”蕭懿姝直言坦蕩,開門見山。
少女容貌昳麗,纖眉朱唇,石榴粉的襦裙映紅了她白皙的臉頰,周身散發張揚跋扈的氣質,與蕭钰的清冷娴雅截然不同。
“兒臣傾慕薛公子已久,求父皇成全!”或許是醉意未消,蕭懿姝的膽子比尋常大了許多。
一語罷了,席中如炸開的油鍋,頓時又熱鬧起來。
衆人皆知明德帝有意促成長甯公主蕭钰與薛傅延,誰知半路又殺出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安國公主蕭懿姝?
這下有好戲看了。
“薛公子這是走了桃花運呐,竟得兩位公主青睐!”有人打趣鎮國公。
鎮國公與夫人此時的臉比鍋底還黑。
明德帝并未立即作出回應,他微微皺起眉頭,似乎在思考什麼。
蕭懿姝看向薛傅延,言辭懇切:“況且兒臣與薛公子是兩情相悅,薛公子自知不能違抗父皇賜婚于皇姐的旨意。”
“但今日兒臣鬥膽向父皇争取!”轉而她凝視着那道明黃的身影,藏在袖中的玉手緊握成拳。
“安國公主慎言。”薛傅延耳廓瞬間紅透。
“薛公子,先前你在偏殿說的傾慕于我,難道不作數麼?”蕭懿姝的臉“刷”地紅到耳根,質問他道。
先前?偏殿?
方才賜婚之時,尋不見薛傅延的影子,莫不是借更衣去私會了安國公主……思及前因後果,難免讓人想入非非。
淑貴妃在蕭懿姝說出“偏殿”時險些眼前一黑。
薛傅延更是嗓子幹澀,難以開口。
他的窘迫被蕭钰盡收眼底,心中冷笑:薛公子,這便是你失策了,蕭懿姝這性子,加之被你沖昏了頭腦以至口無遮攔。
蕭钰思忖着,若接下來的事情被捅出來,不止為愛放手一搏的蕭懿姝,甚至連帶着薛傅延與整個鎮國公府将在文武百官面前顔面盡失。
她立即為薛傅延鋪設台階:“薛公子若真心喜歡姝兒,同父皇講清楚便是。”
蕭钰眸若秋水,嘴角噙着淡笑,睫扇忽而閃着垂下,仿佛無意,神情卻深以為然:“雖說長幼有别,但姝兒已經及笄且尚未婚配,父皇向來喜歡成人之美,本宮也不會做橫刀奪愛之人,薛公子何必違背本心呢?”
蕭钰的嗓音很好聽,如雪霁初晴的融水,幹淨之餘透着微冷的指責。
此話即表明自己無意這門婚事,撇清了與薛傅延之間莫須有的感情,也在大庭廣衆之下給明德帝憑空冠上一頂“成人之美”的帽子,若明德帝執意拆散“兩情相悅”的皇妹與薛傅延,倒顯得他不近人情。
薛傅延喜歡的,自始至終不過權力罷了。
蕭钰清楚,僅憑蕭懿姝嘴上的一番說辭,明德帝或許不會答應她這般看似荒唐的請求。
但如果有些實在的東西,比如孤男寡女酒後共處一室,會做些什麼可就說不準了。
若是上一世的蕭钰,定會鄙夷自己的做法太過下作,但今時終不同往日,新仇舊恨在眼前逐幀重演,那個柔心弱骨的蕭钰早已死在了那場大火裡。
為了成全好妹妹與薛公子,她可是煞費苦心。不過這期間,她可是給了蕭懿姝選擇的機會。
此時于薛傅延而言,一邊他與是整個鎮國公府的顔面,一邊是放棄蕭钰和皇後一黨的權力。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會怎麼選呢?
蕭钰很是期待。
她稍擡眼睑,意外地撞入一汪濃霧深鎖的潭水——景珩的眸光晦暗不明,眼底泛起了一絲狡黠笑意。
蕭钰心中一凜,平靜地移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