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懿恒瞬間明白了明德帝的用意,今日蕭钰的婚事怕是黃了。
蕭钰暗笑,可不就是吃醉了酒嗎?
眼前發生這檔事,她的父皇,可是極其在意顔面之人啊!
前世的宴會上,蕭懿姝悶悶不樂灌了許多酒水,那時蕭钰陪她到偏殿歇息,倒沒有想到她與薛傅延這層緣由。
今生,她便加把火。
蕭懿姝若起初就不願意,大可呼叫侍女侍衛,給薛傅延落一個品行不端之名。
但好妹妹對薛傅延用情如此之深,恰遂了蕭钰的意。
她留了底線,對藥量的把控極準,藥效來得快去得快,兩人未至那一步便恢複了神思。
至于接下來如何處理,就看他們二人了。
薛傅延給蕭钰的點心裡下軟筋散,要了她一條命;她便還給他一杯藥酒,名利雙失。
可是薛公子,你我之間,尚未扯平。
今日一切皆入正軌,卻又在一瞬間砸得一塌糊塗。明德帝眉宇間劃過一絲不悅,正等着薛傅延一個交代。
許久,他好似終于認命,松開袖中攥緊的拳頭。
他阖了阖眼,嗓音沙啞帶着輕顫:“臣确實喜歡安國公主……”
一語出口,席下衆人恍然大悟,迅速編織出了前因後果:
安國公主吃醉了酒,去往偏殿歇息,薛傅延得宮娥傳話,去偏殿尋她。兩情相悅的二人因将下的聖旨發愁。
奈何薛公子為臣子,隻能接下賜婚聖旨;而安國公主悲痛欲絕,投湖尋了短見。
這便有了侍女霞初禦前失儀求救的一幕。
竟是皇上險些錯點鴛鴦!
不過也有明眼人看出,此事另有蹊跷。安國公主癡戀薛傅延不假,但薛傅延對她是否真心實意可就不得而知了。
薛傅延胸口悶得透不過氣,卻還是牽動嘴角,露出标志性的溫潤笑容說完下半句。
“……願陛下成全。”
明德帝颔首。
緘默無言的陳皇後終于開口:“臣妾與皇上多年夫妻,深知您不是那般不近人情之人。”
同先前的蕭钰一樣,這番話是說給宴席衆人聽的。
“依臣妾看,薛公子雖稍長于姝兒,卻都是臣妾看着長大的,二人自幼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算得上一對璧人,姝兒自小受皇上疼愛,未曾受過丁點委屈,薛公子年少有為,溫文爾雅,也是姝兒可以信賴托付一生之人。”
陳皇後幾乎可以确定,此事是蕭钰所為,現在就欠她這縷東風了。
“好宴逢喜事,自然要皆大歡喜才好。”
明德帝擺手:“罷了,由他二人去吧。”
蕭懿姝此刻徹底冷靜下來,偏殿中,自己同薛傅延身體不同尋常的反應必是有人做了手腳。
然而,這個結果倒是遂了她的意!
誰也沒料到,今日賜婚一波三折,最後竟直接易了主。
衆人看足了戲,也有人唏噓,倒是可憐了長甯公主,闆釘釘的婚事落得個一場空。然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誰也不知道蕭钰前生所經曆的種種。
淑貴妃此時臉色十分精彩,端茶杯的手都有些不穩。
朝中勢力攀枝錯節,一方面,她的确不希望蕭钰同鎮國公府一家攀上關系;另一方面,自己精心呵護的一顆明珠,怎麼就被悄無聲息拱了去?
何況,怎麼看都像是蕭懿姝撿了蕭钰剩下東西。
她并不知道,薛傅延這人就是被權力牽着鼻子走的牆頭草,待日後太子蕭懿恒大事将成,薛傅延會毫不猶豫地入太子一黨,助他登基成為功臣。
蕭钰幹脆早些将他們拴在一條船上,省得日日看見那副虛僞皮囊生厭。
況且前世成婚後受薛傅延的不少桎梏——她是尊貴的公主,鎮國公府的少夫人,唯獨不是蕭钰。
今日端午禦宴,在陳皇後為蕭懿姝與薛傅延二人做媒賜婚中結束。
既成全了癡情妹妹蕭懿姝,也保全了自己。
但無論是明德帝還是薛傅延,遲早會查清楚今日之事是她從中作梗。
千山路迢遆,一眼望不到盡頭,她總要走下去。
蕭钰辭别衆人後下了臨安台,春雨夏婵二人提早備好了馬車。
蕭钰問:“紅槿呢?”
“公主放心,宴席上人多眼雜,她已經提前回府了。”夏婵回答道。
今年的春天似乎來得格外遲,花開得晚謝得也晚。
“知道了。”蕭钰答得漫不經心,“我們再走走,晚些回去。”
夕陽殘存的血色在暮網中掙紮,灑在葳蕤晚棠上,滿樹香氣疏淡,花瓣密密匝匝地鋪了滿路。
有人動作悠悠緩緩,慵懶地撥開一道折枝海棠。
“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