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小公子也太不知分寸了,不讓着安國公主兩杆也就罷了,怎麼還得寸進尺跑人家面前去顯擺?”
“惹安國公主不悅,又去挑釁長甯公主,你且看他還能得意忘形多久。”
旁的人說這些話時,特意避開了張楚淮,隻敢私下裡悄聲議論。
蕭钰問:“諸位可有想上場博個彩頭的?”
經方才一事,長甯公主明面上說着不想敗興,所以設了個彩頭,實際上是想要治一治這個張小公子。
也有不少人想看張楚淮的好戲。
“楚淮兄,愣着做什麼?”旁邊有人打趣道:“長甯公主的彩頭,哪有不讨的道理?”
“張小公子球技過人,這彩頭定會納入你囊中啊!”
張楚淮很吃這套,被鼓動一番,方才的錯覺煙消雲散。
“公主殿下,”他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揚唇問道:“什麼彩頭都可以?”
“自然。”蕭钰的字字句句擲地有聲:“一為律法之内,二為本宮能力範圍之内,皆可算作彩頭。”
張楚淮:“公主殿下當真豪爽。”
還有幾位小公子既想讨個彩頭,也想借此機會一展風采。
劉翎冉脫下外袍,躍躍欲試,蕭钰問道:“你也去?”
“去啊!”劉翎冉打了個響指,“入夏出了新釀,準備好破費吧。”
蕭钰提醒劉翎冉注意安全後,也沒再多說。
抽簽分好隊伍和場次後,蕭钰道:“不過本宮話說在前頭,今日擊鞠隻是一場玩樂,莫要傷了和氣才是。”
說起來,張楚淮與她同歲,此人年輕氣盛,被周遭的人用言語一激,好勝心爆棚,起了鬥志。但在場的人,馬球打得好的人當然數不勝數。
這次校驗世家公子小姐雲集,會不會有什麼意外的收獲,還真有個契機。
禦史大夫張瑞霖身為朝堂上的肱骨之臣,知進退,明得失,懂敬畏,他的長子張楚灏已入仕且頗有建樹,而次子張楚淮卻是個愣頭青。
生在雲端的纨绔,這般不顧禮數全然是仗着父兄在朝中人人忌憚的勢力,既然主動送上門來,蕭钰也就沒有不拿他開刀的道理了。
禦史台負責“糾察官邪,肅正綱紀,大事則廷辨,小事則奏彈”,而禦史台最高長官禦史大夫的任用由明德帝直接掌管,朝中百官不得過問,禦史大夫每月要向明德帝進行一次“月課”。①
大夏曆朝中,禦史大夫上任後百日之内無所糾彈,則罷作外官或罰“辱台錢”,此舉助長了禦史濫用彈劾權。
而張瑞霖算得上大夏朝上為數不多的清正能官,天子近臣,位高權重。
伴君如伴虎,帝台之側,站得越高,摔下來越是體無完膚,如今軍械一事被捅出,再加之此後的販鹽一案……瑞王從中作梗,張瑞霖失了聖恩,一步步跌下天街,從此再無轉圜的餘地。
那日進宮,蕭钰并未碰見張瑞霖,當是頭天明德帝就将他宣入宮了。
蕭钰眸子微冷,她清楚地知道,明德帝是位不折不扣的昏君,他隻喜愛那把龍椅,忠信之臣,至親之人,若能鋪路,皆是座下的累累白骨。
“這個張楚淮,”蕭懿姝氣鼓鼓地嘀咕:“不知好歹!”
“莫要與他置氣,張小公子在上京出了名的小纨绔,”蕭钰安慰她道:“方才我瞧着,姝兒與他不相上下,當是一時疏忽才惜敗給了他。”
“是了,這人除了擅長玩樂,還會什麼?”蕭懿姝滿臉鄙夷。
“人外有人,自然有人比他打得好。”
馬場上的球賽進行的如火如荼,方才幾場的赢家或四人組隊,或兩人組隊,再進行角逐,依次交替進行,直到決出最終的勝者。
“皇姐,你可曾瞧見過薛公子?”蕭懿姝止住四下搜尋的目光,掩唇道:“我自球場上下來就沒見着他了。”
“不曾瞧見。”蕭钰搖頭:“興許有什麼事情,姝兒若着急,讓賀将軍派幾個人帶你去尋一番,他們對這裡熟悉些。”
“罷了。”蕭懿姝似乎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黛眉微蹙:“等他忙完自會回來找我的。”
蕭钰心下了然,蕭懿姝一心撲在薛傅延身上,薛傅延不必參加校考,當是被蕭懿姝撺掇着一同來的。
薛傅延對蕭懿姝無心,成日被她這麼黏着,必然想了法子脫身,而蕭懿姝也意識到了他的冷落,心情煩悶。
若放在往常,憑蕭懿姝跋扈的性子,當要趾高氣揚去張楚淮鬥上一鬥。
她這個皇妹,似乎收斂了不少。
“姝兒與薛公子,”蕭钰頓了頓,斟酌一番問道:“可是鬧别扭了?”
被戳穿了心思,蕭懿姝悶悶不樂點點頭。
“姝兒莫要委屈自己,”蕭钰道:“他若敢怠慢你,父皇母後都不會輕饒了他。”
“遇事不必遷就他,”蕭钰語重心長道:“姝兒,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薛公子的未婚妻子。”
蕭懿姝被她這番話說得鼻頭一酸。
設計促成蕭懿姝與薛傅延的婚事後,蕭钰也曾深思過,她的皇妹心裡向來藏不住情緒,前世心裡藏的最深的一件事便是喜歡上薛傅延了。
她對于自己的怨怼,或許是最單純的,僅僅是因為薛傅延娶了她。
但蕭钰做不到不谏已往,她不能心軟。
雖然遂了蕭懿姝的願,又怎麼不是将她推入一方囹圄呢?
解鈴還須系鈴人,隻有嘗到苦果,日後才會清醒過來。若不是這份錯付于人的感情,蕭懿姝當是在錦衣玉食裡長大,無憂無慮的一個小公主。
但……明德帝會榨幹她們的每一滴價值,生在天家,無可奈何。
一聲鑼響,比試再度拉開帷幕。
張楚淮此時仍在歇息,蕭钰掃了一眼馬場,第一場的四人中,除了劉翎冉,她還認識一位。
須臾,那少年踏馬揮杆,彩球越過對面防守的劉翎冉,直直進洞。
“恭喜慶和郡王奪得頭籌!”
慶和郡王蕭明塵,瑞王次子。
劉翎冉為将門之女,禦馬弄槍不在話下,馬球也打得尚可,但比賽兩兩一組,由抽簽定順序和隊友,她輸在了配合上。
一場比試末了,蕭明塵一隊率先得了三籌。
……
因着是校考前的娛樂,擊鞠賽采取“三局兩勝”制,率先得兩籌者勝出。
賀修筠對低聲對旁邊的人說了些什麼,便見有人牽來了一匹通體黝黑的馬,遞上一柄球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