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賴。”蕭钰皮笑肉不笑地憤憤盯着他,這人簡直了……
景珩适可而止,轉了話題:“不知老皇帝拿下瑞王沒有,我打算明日将蕭明塵的遺體送出去。”
“那是你的事。”
景珩:“我如今的身份不能入紫宸殿,那日朝堂上一事我已全然知曉,還沒有謝過你。”
“那也是你的事。”
景珩:“徐啟善的父母妻兒被關押進天牢,我答應了徐啟善,事畢之後将他們送往金陵。”
“那更是你的事。”
“你應當比我更清楚,皇帝愛面子,當年他親自下了抄府削爵的旨,若非劉将軍率衆将上奏替我父親洗去了反叛之嫌,他守在邊關吃了一輩子沙子,最終還要落個罵名,”景珩像是在說一件尋常不過的事,“早知如此,不如解甲歸田好好過完下半輩子。”
這回蕭钰沒有立馬出聲。
“可景侯爺不會如此,”她輕輕道了一聲:“你亦不會。”
饒是兩人說了一路,蕭钰仍舊不依不饒,手中掙着的動作沒有停。
景珩短促地輕笑一聲,放開了她,“你跟那時候一樣可愛,幾年了一點也沒變。”
蕭钰咬牙笑了笑。
景珩道:“我說的是真心話。”
“你同那時相比,可是變壞了許多。”
“哦,是嗎?你方才還說我是個好人。”
蕭钰不想與他做無用的口舌之争,便噤了聲,須臾片刻,她聽見景珩說:“到了。”
景珩按下石壁上的機關,厚重的石門轟然大開,粉塵四起,蕭钰忍不住捂了捂口鼻。
一片阒靜,兩人再次踏入前方的窄道。
“等等。”景珩駐足聽了片刻,面色微凝,幽幽歎了口氣:“這間裡頭沒有死士,但有不是人的東西。”
蕭钰怔愣一瞬,還未來得及消化此語,黝黑的窄道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細碎響聲,清晰地落入耳中。
緊接着蕭钰感覺到有什麼物什落在了肩頭,她幾乎下意識地脫掉外袍,身側的景珩眼疾手快,拿火光一照,兩條足足三寸有餘的绛紫色蜈蚣迅速鑽進衣褶間,頃刻間不見了蹤迹。
景珩舉高銅盞,光打在石道頂上,蕭钰循着他手上的動作擡頭望去,僅是一眼,她的心沉墜得像灌滿了冷鉛。
火光所及之處,暗道石壁兩側和頂上橫七豎八地鋪了數條蜈蚣。
蕭钰忽然被拉住手臂,景珩的動作比她快上許多:“裡頭更多,往回走,看看能不能把門封上。”
“好。”蕭钰應聲,一邊将火折子湊近地上的外袍,衣物燃了起來。
火光大盛間,蕭钰回頭瞧見外袍附近的蜈蚣散了一圈。
待兩人迅速退至機關處,不論如何動作,石門卻毫無反應。
窄道内細碎的聲音愈來愈近。
“蜈蚣素來視若未明,性子避光,卻對手中有明火的你我窮追不舍。”蕭钰琥珀色的眼眸裡染上一抹黯然。
“不妨想想,或許是我們往外躲時,它們也在往外躲,這些蜈蚣害怕的是裡頭的東西,”她繼續道:“方才燒掉外袍的強火能起到短暫的驅散作用,但你我身上的衣物有限,非是長久之計。”
景珩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掃過蕭钰身上僅剩的素白裡衣,随即脫掉了身上的黑袍,“這回用我的。”
他指着僅剩自己的裡衣,笑道:“若是不成,還有一件。”
蕭钰耳根不自覺地泛起一片熱,她強壓下那份燥熱。果然,跟腦子有病的人待久了,會被傳染。
蕭钰清麗的眸子染上幾分愠色,剜了他一眼,甚至不知道該說他什麼。
景珩扯下袍角沾了燈油縛在袖箭上,箭頭帶着明火竄出,一側石壁的油燈次第燃起,眼前乍然一亮。
她徹底看清了暗道内的情形,四周石壁上的蜈蚣密密麻麻湧動如潮,正向他們所站的地方攢動,欲襲來将人淹沒。
二十餘丈開外,暗道的盡頭是一堵石牆。
二人皆是一愣,更加證實了蕭钰的猜想。他們瞧見盡頭的石牆上幹幹淨淨,一條蜈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