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封焱帶着金吾衛搜遍附近的幾條街,入住戶府上搜到了這些黑衣人。刺客在這一帶活動,而公主府恰好處在逃竄路線的中樞上。
“禀大人,鄰府已搜查完,無異樣。”
副将的聲音打斷了封焱的思緒,他摸了摸腰間佩刀:“若放任刺客餘孽潛藏在公主府附近,莫說皇家體面,便是公主安危也堪憂。”
“敲府門,按律,刺客流竄之地,方圓百丈内的府邸都需徹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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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過多久,後院院外便傳來金吾衛的叫門聲,夾雜着府上大女官梁映儀攔人的話語。
“封大人,沒有公主殿下允準便擅闖府邸,本就有違規矩禮數,方才本官默許您搜查府邸已是通融,現下您要入内院公主寝殿,本官容不得您如此放肆。”梁映儀聲線沉穩,帶着常年主理府務的威儀。
封焱的聲音很有穿透力,帶着幾分肅殺:“皇上遇刺事關重大,刺客往公主府方向逃竄,為确保公主安危,在下必須搜查附近所有府邸。”
梁映儀嚴肅道:“殿下已然安歇,您領金吾衛搜府無妨,但若執意要搜後院寝殿,便是觸了皇家體面。”
“公主殿下。”封焱肅立殿外,聲音沉如鐵石,“微臣金吾衛統領封焱,奉皇上口谕緝拿刺客,懇請殿下允準搜查公主府。”
他摘下腰間的金漆腰牌:“按律,包括殿下寝殿。”
殿内殿外靜得落針可聞,梁映儀和侍衛侍女跪了一地。
腰牌是明德帝親賜的,谕令“見此物如見今上”。
“長甯公主。”他再次開口,“請您莫要為難微臣。”
梁映儀道:“封大人奉旨行事固然應當,但公主殿下乃金枝玉葉,總需容她整肅儀容,府上守衛森嚴,刺客斷無可能藏身,還請稍候片刻。”
殿内傳來一道倦懶的女子聲音,又帶了點不易察覺的嬌媚:“封大人這是疑心本宮窩藏刺客?”
“若執意要查,便進來吧。”
封焱推門門而入。
“查吧。”蕭钰的聲音裡帶着刻意的沙啞與愠怒。
床幔恰好被鑽進屋的夜風掀起一角,蕭钰穿着寝衣斜倚在床榻上,鴉青長發散落在肩頭,有帳幔擋着,瞧不清她的臉。
封焱單膝觸地行禮:“公主寬宏,刺客一事不容馬虎,微臣奉旨行事,望乞海涵。”
蕭钰淡淡應道:“嗯。”
她半阖眼睑,一截皓腕撐着腦袋,另一隻手在錦被中無意識地攥住景珩的袖口,在觸到他指腹的薄繭時,多了幾分安心。
封焱掃過四周,殿内燭火昏暗,角落的镂空香爐燃着甜膩的熏香,青煙升騰,暧昧交織。
榻上人影微動,隐約看見一個男人穿着中衣,蕭钰半倚在軟枕上,他擡手替她攏了攏肩上欲滑落的衣衫。
封焱看着帳中交織的兩個影子,眼底翻湧出難以置信的震愕。
那男人替她理好衣裳,蕭钰忽而輕笑出聲,勾住他後頸,将他的頭輕輕往自己肩側按了按:“好了,别惱了,是本宮手笨。”
“現下不成。”蕭钰小聲安撫道,“等打發了人,本宮賠你。”
蕭钰刻意避着人,奈何封焱耳力極佳,這話如一道驚雷劈入腦海。
這莫非是……長甯公主養的男寵?
他盡量不往榻上那方看去,等搜查遍殿内每一處櫃子、角落,甚至連暗格機關都一一排查,卻未發現任何異常。
見人遲遲還沒走,蕭钰索性擡手掀開帷帳一角,半張臉隐在薄紗後,下颌線弧度分明,鎖骨處有若隐若現的紅痕。
她擡眼:“還沒查完?”
封焱撞上蕭钰的目光,那雙杏眼裡如盛滿了琥珀色的酒夜,眼尾的暈開一抹極淡的薄紅,在擡眸時漫出粼粼的光。
封焱蓦地低頭避開她的視線。
蕭钰擡手攏了攏吹落的發絲,寝衣袖子滑落,露出半截雪膩的小臂,上面同樣沾了些許紅痕。
“封大人若沒查完,繼續便是。”
話音方落,她放下了帷帳。
錦被裡的男人乖順地靠在蕭钰身側,攬着她的腰。
“既已查過,便不打擾公主歇息,微臣告退。”說罷,封焱退出殿外。
腳步聲漸漸遠去。
蕭钰側頭别開景珩的視線,他的體溫透過單薄寝衣傳來,像塊燒得通紅的炭,将她半幅身子烘得發燙。殿内熏香青煙融融,甜膩的香氣竄便每個角落。
她盯着帳頂,忽覺喉間幹澀,鎖骨處的胭脂被蹭得斑駁,倒真像被人吻過後留下的痕迹。
身側之人沉默着往榻邊挪了挪,與蕭钰隔了尺許距離。
殿内熏香濃得化不開,燭火明明滅滅間,兩具身體刻意拉開的空隙裡,心跳聲震耳欲聾。
分不清楚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