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泠端起茶盞飲茶,霧氣氤氲了她嘴角的笑意。
良久,蘇端站起身來行禮,眉眼具是滿意,“将軍容貌雄偉,氣度豁如,識者自知非常人也!”
“先生過譽了。”虞柏舟不驕不矜,笑着抱拳微微回禮。
“不瞞将軍,在下月前便已随着流民至廣平郡,一路親眼見這疫病從揚州擴散至荊州、南疆三州,也見慣了生死與官吏漠視。”
他眼底有些懊悔,“如今想必将軍已知我原本身份,可悲我自诩為國為民,卻從未深入意識到尋常百姓之苦楚,還持着文人清高自怨自艾……”
“蘇先生莫妄自菲薄,”虞柏舟并不贊同他的想法,“若連先生你都不算為國為民的話,那我朝上下多少官員可還有幾人能稱得上?”
“根結在朝不在官,”虞柏舟頓了一瞬,“從前某也同先生有着一般無二的想法,先生一心要于朝堂之上為民做事,而某一心驅逐南蠻、守好南疆的百姓。”
“直到這數月裡宋姑娘點醒了我,思慮再三總覺不該坐以待斃。”
“經曆這許多,軍師一人為我西南軍解決了糧草急缺的境況,又為着疫病上下打點……才意識到如今某之治下着實缺少先生這樣才德兼備之士,不知蘇先生可願前來相助?”
蘇端哈哈一笑,“那是自然,正是在下之願!”他正準備掀袍跪下之時,被虞柏舟及時扶住。
“先生不必如此,”他将人引着坐下,“該是某慶幸得先生這樣的人才才是!”
宋泠坐于一旁心底甚慰,他現在已經初具主公之姿,未來相必也将做的更好。
虞柏舟擡手試了一下茶壺外壁,微微皺眉,在無人注意一側的手輕輕拽了拽一旁宋泠的的衣袖。
“茶有些涼了,來人——”
宋泠見他望向自己時眼底意味,于是微微挑眉将手中的茶盞輕放下。
也趁着這個功夫,提出了近來的難題,“疫病之難題也幾近解除,接下來……不知蘇先生有何見解?”
蘇端心底了然,這或許便是宋姑娘遞給他的投名狀,真不愧是宋泠。
門口的親衛已經将廳室的門緊閉,蘇端突然擡手端起一盞茶來遞給了虞柏舟,“将軍應知這一點。”
“進求為下,退求為上。”
雙眸對視,皆明曉了這話的深意。
此處難題待解,而雲州的刺史府也面臨着突發之況。
“怎麼會就死了?!!”
王刺史目眦欲裂,緊緊拽着大夫的衣領差點沒把大夫勒死。
“咳咳咳……”
“我的兒啊……你讓為娘該怎麼辦呐……嗚嗚嗚……”一體态豐腴、約莫三十多歲的婦人趴在塌前哭得花容失色,臉上滿是淚痕,把胭脂都染暈開來。
床塌上躺着一個眼窩凹陷青黑,面色蒼白衣着淩亂的少年,看上去也隻十多歲的模樣。
王刺史來回踱步,指着地上那捂着臉衣衫不整、看上去被吓到呆滞顫抖的丫鬟,“勾引害死公子,把她給我拉下去亂棍打死!”
“不要……饒命啊老爺!饒命啊嗎!”那丫鬟已經被家丁往外拖得時候已經恐懼到口不擇言,“老爺,不是我……真的不是……是公子強迫奴婢的啊……”
被綁上木闆的時候,那丫鬟的也哭不出來了,瞪大的眼睛裡滿是懼怕與死灰。
院子裡的慘叫聲越來越小,直到那家丁探了探沒氣才停棍,一領草席一卷扔于郊外了事。
而房間内的王刺史顯然還是難以消氣,可人都沒了,再悔再氣也已經無濟于事。
這可是他唯一一個兒子啊……他憤恨地捶了捶自己的大腿,指着還在塌前哭泣的婦人聲音都有些顫抖,“若不是你這無知婦人的溺愛縱容……承雲若何至于如此!”
“愚婦!”
“老爺這下來怪我!”婦人眼眶通紅,“這些年來您可多管他半分?如今承雲出了事情,倒是全推到妾的頭上來!”
平日裡這姨娘恭順小意,何曾有過這樣頂撞的舉動?
王刺史氣在頭上,沖上去給了她一巴掌,“蠢婦!給我帶在院子裡好好反省!”
說罷怒氣沖沖離開,徒留下婦人不可置信地捂着臉痛哭抽泣。
來人将這一切報信來的時候,王稚顔嘴角微勾笑了笑,“這才哪跟哪啊……”
一袋銀子丢到那下人手裡,他頓時眉開眼笑。
王稚顔拿起匕首将面前那株綠植上阻礙主幹生長的分支具砍掉,僅留下不懼威脅的幾顆嫩芽。
“想想你的妻兒,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想必你也清楚。”
“唉是是,”下人吓得連忙磕頭,“小人明白,小人今天一直在上值,什麼也沒做。”
“嗯,下去吧。”
等人離開院子後,身旁的丫鬟秋水上前來,輕聲問道:“小姐,剛才這個下人要不要……”随即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用,他不敢。”王稚顔将匕首收了起來,“殺了他可不就告訴父親府中有人心虛?”
“傳封信給山南州那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