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招顔仿若得了失魂症一般,耷拉着身子跪在那處,雙眸無神如枯死人。
“招顔,抱歉。”
宋泠不久前才知這其中緣由,此刻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說歲顔的死是個意外?還是說時钰并不無辜?
“我還以為你會替他求情,”褚招顔的扯了扯嘴角,“畢竟你一向同他親厚。”
宋泠有些自嘲,“我一向無情,你們不是知道嗎?何苦又拿這事來刺激我。”
“你若不甘心,現在追上去,他也打不過你。”
褚招顔攥住短劍的右手青筋暴起,掙紮了許久還是放棄,“她臨死之前曾囑托我,不要再殺人。”
“我不會違背諾言。”
宋泠見他這模樣也有些不忍心,何苦把自己糟蹋到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她的嗓音有些沙啞,“這樣便值得了嗎?”
曾經在懷萊時褚衍也不是這樣子的。
可那個教他肆意活着…天不怕地不怕、一心行俠仗義的姑娘……那個擅用短劍,愛穿粉衣的姑娘,已經沒了。
而他呢,如今究竟該喚他褚衍……還是褚招顔。
何苦,最後活成了她的模樣。
“十七,你不曾愛過誰。”
“你不懂。”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他費力撐着短劍起身,拖起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挪離開小院。
宋泠攥緊了手裡的茶杯,心底微痛。
“這就是所謂的宿命麼……”她嘴裡喃喃着,“可又憑什麼?”
她猛地用力将那茶杯捏碎,碎片紮進手心的血肉裡也渾然未覺。
虞柏舟猶豫再三悄摸進院子裡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看見她滿手的鮮血時心跳都吓得漏掉一拍。
“可是我哪裡做得不好?”
氣成這個模樣。
他強硬拉着她的手腕清洗掉鮮血後看到了手心好幾個皮肉外翻的猙獰傷口,眉色也冷峻了幾分。
“嘶——”藥粉有些燒疼,宋泠下意識要往回抽手卻被攥了回去。
“痛嗎?”他語氣雖無情,可到底沒敢嚴厲說她,動作也輕了幾分,“既知道會痛,又為什麼要給自己找罪受。”
他的掌心有些粗糙,摩擦過肌膚也有些氧意,應該是常年習武握兵器磨出的繭子。宋泠的右手上也有,不過不甚明顯。
看着虞柏舟低着腦袋小心翼翼纏着麻布條生怕弄疼自己的模樣,宋泠神色一怔,突然出言,“将軍日後要聽話,真正奪了那個位置,才能救下更多人。”
虞柏舟略微詫異擡眸看向她,而後又垂眸輕輕來了一句,“我聽話的。”
睫毛很長,有些輕顫,他怕是也有些緊張的。
若是那些副将在這裡怕不是要笑掉大牙。他們将軍聽話?那日頭怕不是要從地底下竄出來。
“确實……”乖。
宋泠腦海裡不知為何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字來,而後意識到冒犯。
“好、好了,就這樣吧。”她将手抽了回來,壯似無意轉移話題,“将軍又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若沒有事情她便趕人了。
“有,”虞柏舟不經意“我派人去買了一些藥材,明日給你送過來。”
他既專門來說,看樣子也絕對不會是尋常藥材。
“據我所知,将軍的錢不是補貼了軍隊,怕就都花在買宅院上了吧。”
瞧着宋泠忍俊不禁的模樣,虞柏舟就她看穿了他那日的借口,耳朵也不禁泛上紅意,“我……”
“嗯?”
“我有許多禦賜的黃金,若是擱置早些年是沒人敢收的。但如今荒亂,總有些铤而走險之人,我就讓他去聯絡年歲久遠的珍貴藥材來換金。”
亂世黃金,盛世古董。放出風聲去,總會有人心動的。
“将軍耗了多少金子?”
可他目光有些心虛移開,她便明白了。
心底湧現一股暖意,說無所動容是假的。可現在她們正是缺糧缺錢的時候,如此确實太虧。
“将軍日後不必再為這些小事如此。如果之後起勢、招攬人才、養活軍隊,哪樣不需要金銀?”
虞柏舟卻并不認同她,語氣也不免有些生氣,“宋泠,你的病症那麼嚴重還未解決,能不能不要總說什麼先天下百姓,多考慮一下你自己不行嗎?”
心底一滞,她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