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深谙一點,證據這東西是客觀的,但人的推理又是主觀的,何況這證據鍊也有漏洞。
比如也沒人規定直男不能去全是同性戀的酒局,萬一是陪朋友去的呢?
而且哥們兒之間也可以互相摸摸,梁老師那個叫王軒的朋友,就喜歡和他勾肩搭背。
但這些理由或許能糊弄一下昨晚的她,此時窗外的陽光灑在臉上,她異常理智。周建宇這種級别,不太可能專程陪誰去這種性質的KTV局,王軒手再欠,也不可能摸到梁老師的後腰之下,就算他不别扭,然姐肯定會給他揍一頓的。
如果推測成立,接下來面臨兩種可能,一種是爸爸是同性戀,另一種是雙性戀。昨晚零零散散的思考中,她其實否定了第一種,因為如果是那樣,她大概不會出生。周建宇比媽媽大幾歲,她出生的時候,他都快35歲了,35歲還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那得多遲鈍啊?
不過退一步,這也有可能發生在一個極端的情況下。那就是周建宇騙了媽媽和他結婚,那個年代流行催婚,尤其是爺爺這種老古董,他為了向爺爺交差,會不會出此下策?
她有那麼一瞬間忽然同情起爸爸媽媽,可這感覺轉瞬即逝,周文韬不是什麼脾氣好的人,真是這樣的話,她怕不是要向紀委舉報這醜聞。
而過去這個月發生的所有事表明,他們這對前夫前妻,不僅沒有打得不可開交,關系甚至還算挺好的。
又或者,周文韬一直被瞞天過海,時至今日都不知道。這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或許無論如何都應該和周文韬聯系,但或許應該等到秦天不在的時候。
秦天不知道她正在做一道難題,隻是盯着此時被她捏在手中的筷子,她像做題的時候轉筆那樣,轉了一圈又一圈,一根已經掉在桌上,她也懶得去撿起來。
二人有很多一起刷圖書館做題的經曆,他由此判斷,這是她想不出題目,焦慮的時候必然會做的小動作。
然而又不能摸清她的情緒,隻見她時而糾結時而嚴肅,最後又淡淡笑了兩下,又回到沉思狀。整個過程中,她都一言不發。
“盈盈......你......我......”他打破這讓他渾身發冷的寂靜,換了無數種開頭,最後選擇了最直接的一種,“你想到什麼了?”
她像是被叫回了魂,望着眼前幫她通風報信的朋友,絲毫不覺得他多嘴或是多管閑事,甚至有點感激。她不喜歡被蒙在鼓裡的感覺,他幫她打開了一道口子,接下來鼓面就能由她自己撕碎。
“我想到我小時候。”既然秦天很有可能看到的畫面比她看到的還多,她也沒必要隐瞞。當時沒發現問題在哪,現在已經得到了答案,分享欲随之而來,“我小時候,我爸喜歡一個還蠻清秀的哥哥。”
秦天頓時如獲大赦,看來他不是那個告密的人。他向前拉了拉椅子,重新端起筷子,夾起了面前那塊剛才就看好的魚肉,淡定地在湯汁裡涮了涮,潔白的魚肉染成金黃色。
“所以,你很小的時候,你爸爸就跟你出櫃了?”他若無其事地問,然後把魚肉塞進嘴裡。
聽到這話切切實實被對面的人問出的感覺,和在心裡悄悄醞釀的感覺又大不一樣。
但她也習慣于沒那麼大情緒,那樣既矯情,也沒必要,她更看重客觀事實。
“也不算出吧。”她心裡有點波瀾,仍選了個體面委婉,又比較貼合實際的說法,“我看到了而已,我不确定他知不知道我看到了,也許有,也許沒有。”
秦天笑笑,“這或許是最理想的情況了。我的很多朋友沒有和家人出櫃,就是怕引起軒然大波。如果你爸爸知道你默認了,直接幫他省了這一道,一定會覺得很開心。”
周建宇開心?
她不敢苟同,如果他會因為她知道了而開心,怎麼沒選擇當時就告訴她?但這個問題沒必要此時争論。
其實有一種和秦天交流一下的沖動,但她憋回去了,弄清所有前因後果之前,她不想下任何結論,作出過多評價。
于是不着痕迹地将話題拉走:“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是這樣,讓你爸爸默認的?”
“也不算默認。”秦天搖了頭,“之前不是和你說,我隻是和我媽媽講了,她說她來和爸爸講的嗎?”
是的,她這才想起有這回事,這是剛認識時就告訴她的,她腦子太亂,竟然給忘了。
秦天心思細膩,她擔心他會因為她沒記住這些而失望,好在一陣電話聲解除了這個危機。
“我在朋友家吃飯。”秦天開場就在和對方交代,隔了一會兒,又開始問對方,“晚上嗎?晚上幾點?在哪?還有誰?”
周可盈沒在意,對他活動排的滿滿當當毫不奇怪,要和五湖四海的朋友聚會,還要約會,日程滿得她光想想就累了。
以為這一切和她無關,低下頭繼續扒拉碗裡的飯時,秦天忽然說了句:“我不确定,我現在來問問我朋友,晚點發信息聯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