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盤旋轉着,最終停留在某個方向,李照月牽着賀書予,朝着那發光的點走去。
但是意外發生了,她們并沒有因此出去,而是又進入了一個魇。
此處似乎是一間廢棄的宅院,随便一掃,四周盡是破敗的窗戶,厚厚的灰塵,院内雜草叢生,有時甚至有各種蟲蛇穿行而過。
但走廊上擺放着的,屋檐上垂挂着的紅色燈籠,卻又在昭示着此間并非無人。那燈籠上貼着的大大的喜字,格外顯眼。
一陣邪風吹過,本就搖搖晃晃的燈籠啪的一下掉了下來,正好摔在賀書予腳邊。
“什麼人家會在夜裡辦喜事?還是這樣破敗的地方。”
賀書予皺着眉,用劍嫌棄地挑了挑那快要燃盡的燈芯,道。
李照月不語,隻是下意識去碰脖頸間的長命鎖,卻落了個空。
賀書予瞧見了她的動作,收回劍,随口道:“今日我可見許行手中有你的長命鎖,才認識多久,就把這稀罕物件給他了?”
“是我忘記找他要了。”她回想着那天的場景,道,然後擡眼,不太确定地問:“你有沒有聽到哭聲?”
似乎為了驗證她話為真,空氣中隐隐約約飄來哀怨的哭聲,像是貓兒在叫,又像是人在哀哭。
賀書予聽到了,捏緊了手中的劍。
“從現在起,不要距離我太遠。”她一邊說,一邊把李照月護在身後。
李照月愣了愣,随後乖乖跟在她後頭,兩人順着走廊,往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回廊的右邊是一間接着一間的屋子,無一都是緊閉着門,黑黢黢的。但似乎留神細看時能發現一點微弱的燈火,像怪物躲在門後,窺伺着他們二人。
李照月緊緊貼着賀書予,膽戰心驚地往前走,卻在一間房間外,感應到了長命鎖的氣息。
隻是這一愣神的功夫,緊閉的房門突的打開,一雙手伸出來,将她卷入房内。
砰!門立即關上,李照月剛想叫出聲,就被捂了嘴。
“李照月!”賀書予急忙的喊聲被隔絕在外,耳邊傳來粗重的呼吸聲。
她艱難地轉身,卻在燭火之下,看見了一雙滿是冷意的雙眼。
“噓。”許行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立即吹熄了燭火。
房間再度陷入黑暗,賀書予的聲音也慢慢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粗重的呼吸聲。
不是許行的。
望着李照月驚恐的眼神,許行掰開她緊握的手,在上面輕輕寫了幾筆。
夢獸。
她曾聽王坤講過,這夢獸千百年前還是神獸,因為觸怒神威被烙下詛咒,變成了食人精氣,永遠吃不飽的怪物。
而修士之夢,則是他們最好的食物。
這種妖獸可以激發出人心中最深層的恐懼,進而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吸食修士的精氣,若沉溺于夢中,最後的結局難逃一死。
李照月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除靈人以外的妖獸,頓時緊張得不行。
黑暗中,那怪物的喘息聲越來越近,李照月滿身是汗,縮在許行懷中不敢動彈。
青衣少年繃緊了脊背,輕輕環住少女顫抖着的身體,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我會護師姐周全。”許行緩慢在她手掌上寫道。
許行靠在門邊,背靠陰影,眸光似水,帶着笃定。
尋常姑娘看了,怕是早已懂得這話中深意,會羞得擡不起頭,李照月卻沒懂,隻是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注視着那雙淡棕色的眼睛,從挎包裡拿出一小疊符紙,笑了笑。
她眼神一變,猛地推開許行,開始瘋狂地亂撒符紙。
暗黃色的符紙頓時滿天飛舞,夾雜着夢獸尖利的叫聲,許行的呼喊聲,賀書予的罵聲,最後化作一灘烈火,将夢獸燒的幹幹淨淨。
等到火光滅,符紙散,李照月才發現被炸了滿頭黑煙的賀書予。
“你……你能不能不要無差别攻擊。”賀書予被符紙重傷,吐出一口血來。
李照月停滞的思維緩慢轉動起來,下意識要去扶賀書予,被人拉開。
是許行。
他卻毫發無損,隻是頭發亂了一些。
“她不是賀書予。”他沉聲道。
李照月困惑地眨了眨眼,目光驟然停在賀書予腰間的空缺上。
世人皆知,賀書予天賦出衆,劍不離手。
而此刻,那被賀書予視作珍寶的離辭劍,卻不見蹤影。
她慢慢靠近許行,抓緊了挎包。
賀書予咬咬牙,對着李照月怒道:“你在懷疑我?你身邊這個許行,也不見得是真的!”
“他不是應該帶着你給的長命鎖嗎?可以拿出來看看啊。”
許行身上并沒有長命鎖的氣息。
李照月被夾在這二人之間,慌亂地往後退。
陰森的黑暗中,一青一藍隐在陰影中,斑駁的月光從破了洞的窗戶裡透出來,李照月面色驚惶,驟然擡眼。
隻見那破洞中,竟生出一雙血紅的眼睛來。
那眼睛死死盯着李照月,随之而來的,是剛才那陣時斷時續的哭聲。
凄厲慘淡,如同鬼魅的低語。
許行和賀書予的身影越來越模糊,那雙眼睛越來越清楚。
李照月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