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冥冥之中她作為一個小小的npc卻向深淵越靠越近,明明是自己主動的選擇,為什麼她的心底還會生出一絲無力?
唐婳又軟綿綿地歪倒在榻上,木然盯着頭頂的房梁,韋思清以為她還在為接下來的牢獄之災擔心,盡管韋思清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但還是安慰她說:“放心吧,你現在是我韋府的人,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這就聯系交好的江湖俠士守着天牢。”
唐婳搖頭,她知道韋思清是為她好,但若是無意中破壞了宋玉的計劃,這個後果她和韋思清都擔不起。
唐婳越發不想動,恍惚中,銀燭搖曳,銅燈的影子被拉長,頂端燭影映照在房梁上,像一個豆樣小人在跳舞,唐婳想到了後世的火柴人,頂着圓圓的腦袋在房梁上跳躍,她輕扯嘴角,眼皮卻越來越沉重,一刹那,困意襲來,她就在韋思清的榻上沉入了夢鄉。
唐婳醒來時,她已經不在榻上,而是在韋思清的床上,半開窗透出的光将昏暗的屋中照得透亮,屋裡除了她再沒旁人。
“唐姑娘可是起身了?”
門外傳來一聲問話,聲音聽着倒像是李彥君身旁的丫鬟苔音,唐婳答了一聲,苔音便帶着兩個丫鬟推門進來幫唐婳梳妝,兩個丫鬟看着臉生,昨天并未見過,但身上的衣裳料子柔軟,不像尋常丫鬟所穿的衣裙,兩人身量雖小,但一個拿着篦子将她的頭發一梳到底,挽起的發髻絲毫不亂,一個捧着一套柳綠青白的衣裙等着幫她穿衣。
“唐姑娘,宋大人已等候多時了。”
兩個丫鬟一言不發,動作不疾不徐,苔音卻是拔高音量提醒了一句,而兩個丫鬟仿佛沒聽見一般,捧衣服的小丫鬟按部就班為唐婳穿好衣,輕輕理好她的衣裳,小手将她身後半披的長發撥弄一番,發絲便如瀑一般傾斜。
唐婳走進花廳時,宋玉身旁的小厮已經斟完了半壺茶,他手上拿着一本靛青封面燙金大字的書,看得津津有味,她定睛一看,這書與她剛買的那本志怪小說甚是相似。
想不到宋玉竟有這樣的愛好,趣味相投,她看他越發順眼。
宋玉擡眼打量了一眼來人,放下書贊道:“不錯,宮裡的手藝果然不同凡響,勞煩兩位仙娥接下來幾日好好伺候這位姑娘。”
唐婳不明所以望向他,并未因為他的話驚喜,轉眼看見桌上倒扣的書,反面還有她不小心沾染的墨汁,雖然幹透了,但她一眼便認出了。
“我的書怎麼會在你那!”
宋玉收起書揣在袖中,随後合袖鞠了一禮道:“姑娘息怒,今早在下已派人往姑娘的住所搜尋了一番,現下,姑娘入牢的消息怕是已傳遍整個上郡了。”
宋玉雖然是向她道歉,但那語氣平淡得仿佛在讨論今早的天氣怎麼樣。
“此書甚好,但姑娘還是少看為妙,後幾章那狐狸仙與白面小生颠鸾倒鳳,帳中......”
宋玉的口中溢出幾段淫詞豔句,唐婳身旁的兩個小丫鬟漲紅了臉,唐婳趕忙堵住了兩個丫鬟的耳朵,然後發現兩隻手根本不夠,她瞪着宋玉仿佛要将他壞笑的臉盯穿。
“無恥之徒!”
唐婳深感詞彙的匮乏,索性不理他,随後,宋玉拍拍手,花廳中湧入幾個彪形大漢,一言不發将手中麻袋套到了唐婳的頭上,她最後一眼隻看到兩個小丫鬟驚懼、痛惜的眼神,不知是可惜她剛梳好的發髻還是身上華貴的衣裳。
接着,唐婳别在身後的雙手以及雙腳被綁緊,一陣天旋地轉,她被一頭一尾地擡起。唐婳心中痛罵宋玉不知憐香惜玉,在想到第三十個罵詞之後,鎖鍊“啪嗒”一聲落地,她似乎是被丢進了一座牢籠,隻不過身下柔軟,她被丢進來時才沒有受傷。
她掙紮着坐起,還未坐穩,牢籠一陣搖晃,她的頭向地面,整個人栽倒在身下柔軟的棉被中,馬蹄聲清晰傳來,囚籠晃悠悠移動。
鬧市中鼎沸的人聲傳來,唐婳聽得不是很清楚,不過想也知道是議論自己,她又看不見,索性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補覺。
“這大鐵籠裝的是什麼,怎麼還蓋着一塊黑布?”
“你沒聽說嗎?聽說是刺殺公子扶蘇的刺客,冒似藏在西市小販中,聽說被折磨得可慘了,面目全非,身上沒一塊好肉,不能示人。”
搖晃的囚籠上啪嗒啪嗒滴下一串鮮血,灑在走過的石闆街,留下一串長長的印記。囚車旁跟着身披甲胄的騎兵,手中長槍咄咄逼人,人群中大部分人都好奇而不敢看,或斜着眼睛或捂着眼偷偷瞄上一眼,看到那一串鮮血,都倒抽了一口氣,仿佛利刃割在自己身上一樣。
然而,人群中有兩道視線死死盯着緩緩而過的囚籠,一人似震驚,一人似痛心,隻不過,囚車中的唐婳好夢正香,對一切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