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張臉簡直是天然的嬌俏可愛!
三人被困在石室,自得其樂,沒有察覺此時的宮城上方籠罩着一團陰雲。到了夜晚,秋雨絲絲縷縷飄下,落到地面如紙上淩亂的墨點,後半夜,雨點彙集成豆樣大小,落地有聲,隐隐有傾盆倒下的趨勢。
一夜雨過,上郡之中陡然增多了一批執勤的衙役,隻是他們不在人群彙集的鬧市搜尋,反而前往郊外人迹罕至的江河湖泊、荒村古刹。
一連幾天,整裝出行的衙役不僅将郊外搜尋了個遍,還與附近村落的采藥人、樵夫對話,對郊外的近況有了大緻的了解,索性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名采藥人帶着衙役在城郊的樹林中挖開一座土堆,一具女屍重見天日,女屍雖然已經開始腐敗,但樣貌依稀可見,與四處張貼的懸賞美人極為相似。
據采藥人說,他對這篇山林極為熟悉,但不知為何,近日這片歇腳的地方多了一堆落葉,秋日落葉本是常事,隻是這葉子與平常落葉比起來頗為新鮮,且數目之多如一方綠毯,就好像要掩藏什麼似的,隻是他忙于采藥沒有注意此事,直到大雨沖刷了落葉,将那松軟土坑暴露,清新的山林中多了一絲腐爛的氣息,他才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城郊山林挖出了懸賞的女屍,很多湊熱鬧的村民都目睹了經過,女屍的死因衆說紛纭,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整個上郡都知道了這件事,有說江洋大盜,有說權貴之子,但大緻離不了美色交易。
自古紅顔薄命,也因此為人津津樂道,更何況重陽佳節,親人相聚,總免不了東家長西家短的議論。
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上郡貼出告示,揭露了女屍刺客的身份,并重金懸賞與她相關的人,一時間,上郡民衆開始議論潛伏在上郡的刺客,一品樓的說書先生光是故事已經講了五六個版本。
唐婳正是重陽那日被悄悄放出了天牢,理由是查清冤屈無罪釋放,她知道重陽過後開市,這本來就是她與宋玉先前說好的條件,好在宋玉還算信守承諾将她提前放出。
走出天牢那一刻,面果與花糕兩個丫頭抱着她一臉不舍,唐婳費了一番口舌安慰兩人,下一瞬間就被從天而降的暗衛點了穴,她軟綿綿倒下時隻看見兩個小丫頭驚恐的眼神。
又來?沒完沒了了是吧!
不知過了多久,唐婳醒來時,頭頂是熟悉的紗帳,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木屋,後頸處隐隐作痛,這幾天的經曆如同走馬觀花似地在腦海中回放。
唐婳匆忙坐起,推開門趕往一品樓,熟悉的街道兩邊盛開着一簇又一簇菊花,金燦燦的花瓣如美人垂淚,沿街叫賣的重陽糕散發香甜氣息,須臾後便被茱萸子香囊以及葫蘆中酒的香氣沖淡。
唐婳不自覺地放慢腳步,她本想慢慢駐足欣賞,隻是遊曆的行人似乎認出了她,若有若無的探究視線讓她不自在,她加快腳步趕到一品樓,說書先生正說到激動人心的一段:“這女刺客朱唇一點,貼向來人,最是春月情濃時,宮城守衛赤條條倒下,她竟在口中藏了毒藥,可歎英雄難過美人關,竟是着了道!”
什麼女刺客?這說的可是她?
隐秘的難堪在心底發酵,刹那後,唐婳釋然一笑,恰逢阿車從蒙府趕回,匆匆将她拉進了二樓雅間。
“阿姐,我将你的消息交給阿飛大哥時已經晚了一步,我......沒能阻止他,不過,他現下應是沒事,臨走時托我告訴你不必擔心。”
阿車與唐婳幾日不見,卻好像隔了許久,語氣哽咽,似是十分愧疚,唐婳卻是一頭霧水。
阻止什麼?
“好在你無罪釋放,外面的風言風語你大可不必理會,尤其是近來大家編排那女刺客的......愛恨情仇......”
阿飛似乎是怕唐婳由那女刺客聯想到自身的遭遇,語氣結巴地安慰着她,退去稚氣的臉透露凜然正氣。
唐婳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預感,片刻後,她從阿車那裡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被關入天牢,民衆議論紛紛,韋思清與荷香南下經商似乎并不順利未能回來主持大局,阿飛選擇闖天牢但失敗了,現下不知在哪避風頭,接着上郡貼出了女刺客的懸賞畫像,奇怪的是,不久之後府衙的人自己挖出了女刺客的屍體,唐婳又被無罪釋放了。
宋玉沒有和她說實話!這背後,也許是公子扶蘇的授意,她又被人耍得團團轉,雖然一開始是她自己主動鑽入圈套的。
唐婳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去,她癱坐在榻上,阿飛看她臉色不好,不放心地出門找大夫,臨近木扇門,卻被唐婳叫住:“阿車等等,我沒事,隻是有點累。”
阿車并不相信唐婳的話,但見她不肯多說也不勉強,扶着她去榻上休息,此時,樓下傳來一陣爆喝聲,說書先生的故事似乎更加香豔。
縱使唐婳知道這故事中的主人公不是她而是霧笑,但是心上仿佛壓住了一塊巨石,憋悶、難受。
“阿車,讓李先生不要再說了,死者為大,無端編排一個女子又有什麼道理!”
“可是......”
阿車欲言又止,這幾日因為這些故事,一品樓的客人絡繹不絕,荷香姐姐留下的管事大人樂見其成,李先生不得不棄了什麼熱血江湖故事轉而研究濃詞豔句。
唐婳冷笑道:“不怕,有我給你撐腰,荷香姐姐若是在也不希望聽到這些污言穢語。”
阿車點頭,利落轉身,唐婳跟在他身後下樓,未等她走完台階,李先生的講桌便被阿車一掌劈開裂成了斷木,全場鴉雀無聲,衆人面面相觑。
“不好意思啊,各位,這新買的桌子就是不結實,耽誤大家聽書了,還請改日捧場。”
唐婳暗暗贊歎阿車在蒙府學藝有成,快步走到場中皮笑肉不笑地解釋,随後,一個淩厲的眼神抛給了場中添茶的小厮,小厮打着哈哈趕衆人離場。
李先生拿着手中的驚堂木,驚吓之餘準備落下,猛然意識到無處可落,于是尴尬地拍到地上。
“啪——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再會再會......”
至于有沒有下回,他可不敢做主,唐婳這妮子越來越像荷香那位母老虎了,可惜可歎呐!猶記她初來時可是嬌花一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