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啞的嗓音中帶着一絲軟糯的語調,貓爪一樣隔空輕撓了一下來人漸漸慌亂的心,阿飛移開目光,深吸一口氣,催促道:“你......怎得還不洗漱穿衣,若是受了風寒......”
唐婳好笑又好氣地放下窗子,阿飛絮絮叨叨的關切被她隔絕在了窗外:
今日某人,端的是不解風情!
梳洗後,兩人出門,就近找了處早點鋪子,喝了熱湯,吃了肉餅,唐婳這才想起來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阿飛。
“昨天的公子扶蘇你還記得吧?我呢,托他将衛姨從靜心苑中放出來,他答應了。”
在一直過不去的循環裡,每一次,扶蘇都答應了她,她也每一次都告訴了阿飛,隻是昨日不知道能不能順利進入第二天,因此,唐婳并沒有立即說出來。
“嗯。”
阿飛答應了一聲,低頭悶悶喝着手裡的熱湯,濃濃的熱湯隻剩涼涼的鹹味,咂摸不出一絲香味。
就這反應?
唐婳疑惑地擡頭,發現阿飛這一次的反應并沒有上次激烈,回想起四人對峙的畫面,不确定地問:“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公子扶蘇呢沒有預想中的那麼讨厭了,但是呢,你又不想承認,因為我,你酸,你不甘心!其實吧,我想說,能救出衛姨,你有很大的功勞,是我們一起救了公子扶蘇,因此衛姨才能被放出來。”
“咳咳咳——”
阿飛劇烈地咳嗽着,臉憋得通紅,他急切地放下手上的熱湯,望着唐婳得意的臉,咬牙切齒地蹦出一句:“有的時候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臉到底是什麼做的?”
唐婳面不改色地靠近他一寸,仰頭眯着眼道:“你摸一摸不就知道了嘛!”
唐婳白皙的臉在阿飛面前放大,雙目微阖,眼睑上輕顫的睫毛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嘴角是藏不住的壞笑。
一刹那,内心悄然升起的悸動像煙火在腦中綻放,絢爛之後留下白茫茫的一片,阿飛調笑的話梗在嘴邊,再回神時,指尖已經觸到了唐婳柔軟的臉龐,然後移到她微涼的鼻尖,使壞輕輕捏住。
“你這臉如城牆一般厚,小爺我捏不動,還是你這鼻子乖巧些。”
唐婳悶聲哼唧着,兩人的動靜引得路人頻頻回頭,唐婳這才小聲求饒:“錯了錯了,大爺我錯了。”
阿飛迅速放開唐婳,兩相對視,一個鼻尖微紅,一個雙頰微紅。互相取笑之後,兩人在早點鋪子分别,一盞茶以後,又奇迹般地在一品樓會面了。
此時,阿飛戴着鬥笠隐藏在角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等待着“生意”找上門,而唐婳隻是看了一眼便上樓處理荷香留下來的賬本。
期間,公子扶蘇派人到一品樓告知:衛棠陰出宮祈福的日子定在三日後,午時三刻,為了掩人耳目,祈福的隊伍會在宮城正門承陽門處出發,隊伍出發後,唐婳在側門千秋門處接應衛棠陰,而靜林寺的“衛棠陰”擇日染病亡故,至此之後,世上再無衛氏罪婦。
送走宮中貴人,唐婳留意到角落已經沒有了阿飛的身影,然而,天色暗下來時,他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一品樓外,靠着檐柱,擡頭看天邊漸變的霞色,低頭便打量來來往往的行人。
唐婳輕咳一聲,阿飛站直了身子,回頭牽起她的手便走:“走,送你回家,從今日起,我保護你。”
唐婳被阿飛拉着走過長街,周圍行人匆匆,他放慢了步子,停在院門前時,唐婳恰好将宮中的消息說完。
上郡之上的半邊天空已經染上了黛紫色,阿飛沒有放手,似乎不願離去,唐婳挑眉道:“怎麼?想留下來啊?”
阿飛遙遙望着唐婳身後沉降的夜色,眼中的擔憂一閃而過,低頭間,嘴角扯出一抹輕笑:“嘴貧?我若真留下來,你待如何?”
“晚了!”
當着阿飛的面,唐婳重重地将門關上,片刻後,唐婳仔細聽着,頭頂的瓦礫輕響,仿佛被什麼輕輕踩過,窗外再沒有阿飛的身影,她知道,阿飛已經躍上屋檐離開了。
深夜,上郡的燈火熄滅,萬籁俱寂中,西市的某處屋檐上悄然落下一個身影,戴着鬥笠,鴉羽披風下的劍柄若隐若現。來人手持一壺酒,靠坐在翹起的飛檐上,定定注視着城中的某處民宅。
一夜過去,天光乍現,飛檐上仿佛入定的男子抖落鬥笠上的清霜,如釋重負地長歎氣,一氣呵成輕薄的雲霧,絲絲縷縷消散後,飛檐上哪裡還有男子的身影?
與此同時,西市的民宅中落入一個小賊,小賊盯着這處院落許久,而後他緩緩走向了久未使用的冷鍋冷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