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吩咐:“放開阿飛吧。”
專朱睜開眼睛,眼中并無不适,阿飛甩開他的手,一躍而起:“尋常藥粉罷了,沒毒的。”
甯長歸嗤笑一聲,頭無力垂下,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筝一般一頭栽下,若不是鐵鍊拴着,下一刻就該撲倒在地。
阿飛愣在原地,喉嚨一緊,不由自主地咽下一股悶氣。
扶蘇掃了一眼專朱,專朱上前握住劍柄用力一拔,緊跟着的獄卒奉上白布,專朱仔細擦幹淨劍,雙手呈上。
扶蘇略掃了一眼面前的劍,搖了搖頭:“物歸原主吧。”
直到專朱舉劍到眼前,阿飛回過神,瑟縮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接過劍,揮劍入鞘。
扶蘇沒有開口讓阿飛離開,阿飛也沒有搭話,牢中氣氛有些凝滞,幾人身後的宋玉輕笑一聲,忍不住提醒:“阿飛兄弟,公子有要事相商。”
阿飛早就料到扶蘇不會輕易讓他離開,平靜地對宋玉說:“請吧。”
宋玉連忙引衆人離開,這天牢他是一刻也不想呆。
走出天牢,夜風吹拂,扶蘇額頭的隐痛漸漸消散,隻是胸中郁氣不散,忽地發問:“阿飛兄弟,你殺了甯總管,是為了......她嗎?”
阿飛猛地轉身,看着扶蘇晦暗不明的神色,釋然地笑了:“哈哈哈——怎麼?你要如何稱呼她?你的皇後嗎?愛妃嗎?都不,想必你也說不出口吧。”
看着扶蘇臉色發白,阿飛心中并沒有好受幾分,他們,都将唐婳置于何種地步?于扶蘇而言,直呼其名太生疏,戲稱愛妃他不願,而對阿飛自己來說,從前的親昵稱呼,他也一樣不配說出口。
看到阿飛眼中一閃而過的傷痛,扶蘇心中澀然,似乎是憋了許久,喉嚨裡溢出一聲輕微的嗚咽,随後他一字一句說:“是我對不住她,可是,她想必也希望我稱呼她,唐婳,她不是我的愛妃,不是我的臣子,她既然選擇站在我身邊,那她就是我的妻子,也隻能是我的妻。”
阿飛怒目而視,不管不顧地說:“那是她的選擇嗎?你把她囚禁在宮城!三宮六院,你何談妻?”
阿飛幾欲咆哮,雙拳緊緊攥着,若不是遠處的禁衛軍,他的拳頭一定會揮到眼前人臉上。
兩人劍拔弩張,宋玉拉着邵麗福、專朱等人退後幾步,忍着幸災樂禍的笑,靜靜觀望。
他就知道,今夜肯定會有這一出。
眼前浮現出唐婳病弱的臉,扶蘇忍住心中慌亂,穩住呼吸,說:“所以,我需要你幫我,刺殺,我。”
阿飛眼中的怒火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奚落的笑:“哈哈哈哈哈——真是荒謬可笑!”
扶蘇沒有惱火,目光灼灼:“不,你會答應的,你可有所求?”
一瞬間,心中閃過隐秘的期待,但一想起往事種種,心中空落落的難受,阿飛沉默了。
扶蘇上前一步:“如何?你怕了?”
沉寂的心再起波瀾,胸中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阿飛揮出一拳:“你拿她當賭注,我真看錯你了!”
偏頭躲過,扶蘇後撤一步,微微一笑,阿飛厭惡極了他勢在必得的笑,收了拳,冷冷道:“我答應你,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扶蘇正色而視,阿飛停頓片刻,說:“給她一次自由選擇的機會。”
盡管心中早有預料,心髒還是不受控制地收縮了一下,忍着腦中微鳴,扶蘇點頭:“我答應。”
宋玉朝邵麗福使了個眼色,邵麗福轉身吩咐随從設座添茶,專朱眨眼間又不見蹤影。
“公子,阿飛兄弟,還請入内廳叙事。”說着,宋玉上前。
三人随後回到來時的東廠正廳,坐定後,三人商議,将一樁看似荒謬的事敲定。
東廠中,三人的密談隐在飒飒風聲中,夜色中,風起雲湧,宮外恰恰也生出幾句密談。
唐芢沒有想到,真的在一品樓蹲到張半仙,彼時他喬裝成尋常老翁,衣衫褴褛,胡子拉碴,全然沒有一絲仙風道骨的模樣。
不過,如他們這樣的人,觀人一看周圍氣場,二看骨畫皮,對于同道中人,自然不會錯過彼此。
唐芢要了一間二樓雅間,好吃好喝伺候好張半仙,開門見山,打聽武平元年的事,也就是她缺失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誰知,張半仙故弄玄虛:“小友,時機未到啊。”
看着掃蕩一空的杯盤,唐芢拳頭硬了:“你說不說?”
張半仙掐指一算,有一絲委屈:“不是我不告訴你,是這事,等到大事定奪,才算微微明了。”
唐芢轉念一想,放下拳頭:“什麼時機?”
“就在這幾天,放心,貧道自會找小友,有要事相商。”
唐芢挑挑眉,不言語,就算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