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
男聲不太陌生。
聽着更像“沒死吧”。
“剛才搬車沒見這麼笨啊。”
任月認命歎氣,沒轉頭看方牧昭的臉,借力起身。彎腰拉起七分牛仔褲一看,小腿擦傷一片,膝蓋磕紅了。要命的是左手大魚際遭沙石刮破,傷口溢出鮮血。
任月忽地看清方牧昭的虎口附近也有開放性傷口,像刀劃的,也在冒血。
她一驚,直起身:“你的手在流血?”
方牧昭看了一眼,早上搬東西刮的,“你的。”
任月大驚失色,另一手扣住他的手腕,拉近眼前細瞧,動作沒邊界感,事發突然,管不了那麼多。
拉扯間,方牧昭的創口冒出血珠。
任月:“你有沒有什麼傳染病?”
方牧昭一愣,甩開任月的鉗制,“神經病。”
任月不依不饒,直視那雙神色複雜的眼睛,“請你正面回答我。”
方牧昭扯了扯嘴角,“我說沒有,你信嗎?”
确實,隻要跟任開濟有關的人或事,任月一點也不信。
方牧昭擡腳要走,立刻給任月揪住衣角。
過了早上九點,路上大多是不趕時間上班的人,送完小孩買菜回家的阿公阿婆,車停路邊等接單的外賣員,晨跑結束擦汗散步的阿叔,等等。
任月和方牧昭男俊女靓,大早上拉拉扯扯,不遠處還倒着一輛電單車,引得路人頻頻注目,揣測勁爆的桃色八卦。
任月說:“你跟我上醫院抽血檢查,我就信你。”
方牧昭好心出手相扶,反而要被放兩管血,氣笑了,“愛信不信,松手。”
任月死揪不放,方牧昭倒也沒粗魯掰開。
片刻前還怕這爛仔怕得要死,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
有個阿叔看熱鬧不嫌事大,插話說:“有話好好說,兩公婆不要打架啊。”
任月氣得聲音發顫,“我跟他不是。”
路人阿婆身為同胞,體貼一點,說:“要不要報警啊?”
老子就是警察。
方牧昭差點罵出口。
健康要緊,任月隻好改變攻勢,略帶哀求,“我是一個醫護工作者,每天接觸不同的病人,職業暴露對我來說是很嚴重的事故。請你理解我。”
“職業暴露”四個字同樣刺中方牧昭心底,他語氣不由軟了幾分,“我理解,先松手。”
任月聽來就是敷衍,沒聽他話。
方牧昭直接轉身,黑色背心讓任月拽着,幸好沒露點,隻在身上繃出胸肌和腹肌的輪廓,結實闆正,蘊涵着使不完的勁。
這樣的男人如果動武,别說任月,一般男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任月死死揪住,“不許走!”
方牧昭不惱反笑,瞪了她一眼,直接扯掉她的手,“拉拉扯扯,真當是兩公婆啊。”
任月一下子血氣上湧,漲紅了臉,“你正經點!”
方牧昭走出幾步,彎腰鎖了她的電單車,再扶起來。
又對周圍圍觀的人群罵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然後,方牧昭張望四周,指着十來米外的一家藥店,跨坐上車,“上來,給你買藥消毒一下。”
聽口氣,方牧昭比任月更像醫護人員,處理意外有條不紊。
電單車,仿佛也是他的。
任月掃一眼後輪車胎,沒榨扁,一拐一瘸走過去。
直接走向藥店。
方牧昭在後頭哎了一聲,擰開車鎖,騎車慢悠悠跟在任月身後。
“比你老子還難搞。”
也許是方牧昭的配合,任月大膽了一些,竟敢橫他一眼。
任月喊店員拿了碘伏和棉簽,還沒掏出手機掃碼付款,方牧昭站到身邊,直接扔了現金。
任月執拗遞出手機,“掃我的。”
店員眼神為難,交替看着大清早鬧别扭的情侶,自作聰明收了男方的錢。
任月在店門口消毒創口,小腿塗黃了一片,左手也沒落下,最後将碘伏和棉簽物歸原主,示意方牧昭也消毒。
方牧昭照做。
任月怕他跑了,先發制人,“你車我回醫院。”
方牧昭:“開我車,電單車可以放進後面。”
他的貨拉拉适用單人搬家,裝一輛電單車綽綽有餘。
任月:“騎我的車。”
貨拉拉車門一關,任月就成了他的“貨物”,拉去哪裡由不得自己。
方牧昭洞悉她的心思,一時無法獲取信任,索性擺爛,不惱反笑:“你怕我賣豬崽。”
任月徑直走回電單車邊。
方牧昭沉默跨上小電車,任月坐上後座,又矮方牧昭一大截,他又微微弓着腰,憑空襲來一股微妙的身體壓迫感。
任月莫名緊張一瞬。
方牧昭偏頭,“坐好了嗎,别又摔了?”
任月反正扣住窄小的靠背,“去市一醫院。”
“好單位。”方牧昭擰動車把上路。
任月左半邊手腳火辣辣的疼,腦袋更疼。坐一個陌生男人的電單車後座回單位,她隻能想到以前在地鐵口坐黑摩托。
荒誕。
難以消化。
方牧昭騎車走了一段任月的來時路,準備到一個紅綠燈路口,忽地緊急停車。
任月一下子拜佛,頭盔磕上他的後背,她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一股洗衣液的清爽裡,混着淡淡的煙草澀味。
暖烘烘的體溫一下子焐熱了她的耳根。
她難堪地站了下,盡可能後挪,靠緊矮得可以忽略的靠背。
“叼。”方牧昭罵着,生硬掉頭。
任月:“幹什麼?”
方牧昭說了第一句任月可以100%信任的話:“前面有交警。”
唯一的頭盔在任月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