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月在租房床上輾轉反側,堵車鬧哄哄的一幕,還在腦子裡回響,隐隐摻雜着任開濟曾經的一句話:父女連心,天然默契。
孔珍也跟任月說過,血親之間存在一定的心靈感應。她之前有一天早上莫名心慌,提不上勁,總感覺要出事。然後打電話回老家,才知道任月外婆摔了一跤,留下股骨頭壞死後遺症。
任月還笑話孔珍迷信,用醫學生視角解釋她早上趕着送弟弟上學,沒吃早餐低血糖。
孔珍執着說,等任月到了她的年齡就懂了。
任月隻活了孔珍一半歲數,隐約出現相信玄學力量的苗頭。
今晚還是夜班,任月找出眼罩,逼自己先補眠。
下午睡醒,微信多了一條未讀消息。
萬修:今天上班嗎?
月牙兒:一會夜班,剛睡醒,怎麼了?
某個也是臨床的大學男同學從老家過來海城,想跟老同學聚一聚,基本都是當年去過他家玩的那一批。
萬修問任月什麼時候有空。
月牙兒:明天下夜班,晚上可以。
萬修:好,你還住以前那邊麼?
月牙兒:嗯。
萬修:還以為住得近可以一起走。
月牙兒:到時你發我定位。
萬修:OK。
任月比他們早畢業一年,工作後聯系漸少,隻知道那位男同學回老家發展。她跟萬修又問了一會男同學近況,才起床出門。
專業的熟悉感喚回任月對生活的感知,上班,聚餐,憶往昔,這才是一個24歲女生該有的正常生活,而不是跟來路不明的爛仔糾纏,憂心翠田河的死屍是不是熟人。
任月下夜班後,收到萬修的微信消息:上次的桑拿雞店如何?
月牙兒:看你們,我都可以。
萬修:怕你吃膩。
月牙兒:就去過兩次,味道挺好的。
萬修:那就行,從你那過去方便麼?
月牙兒:可以,我騎電單車。
萬修:晚上見。
月牙兒:好。
任月發完微信,面無表情,跟審核檢驗結果一樣。
想到桑拿雞,任月回到聊天列表,滑動了好幾屏,點進泥猛的聊天框。
同樣的約飯主題,原來和不同的人風格如此大相徑庭。
隻有泥猛才會開電單車沒電的玩笑。
任月沒頭沒腦笑了聲。
當她開始莫名其妙翻聊天記錄,回憶僅有的對話,說明她要不無聊得要緊,要不就是想這個人。
任月沒了笑容,扔下手機去沖涼。
傍晚,任月騎着滿電的電單車抵達桑拿雞門口。
“小月!”萬修站門口擡手,迎上來幾步。
任月脫下頭盔,捋了下壓亂的鬓發,鎖好車走過去,“我最後一個了嗎?”
萬修:“他們還在路上,下班高峰,有點堵。
許是故地重遊,任月腦袋裡又閃過跟方牧昭來吃飯的流程,沒有特地比較,不同的細節一個一個自然往外蹦。
萬修打斷她的浮思,“門口比較熱,要不你先進去,桌子訂好了。我站這等會,怕他們找不到。”
這一條街都是各種飯店,招牌燈箱眼花缭亂。
任月站着沒動,“我也等一會。”
說話間,一輛貨拉拉從門前馬路開過。
任月從右盯到左,光線昏暗,車牌模糊,不知道是不是方牧昭那一輛。
她又出現迷迷糊糊的第六感,總覺得是……
萬修疑惑:“看到人了?”
任月搖頭,“沒有。”
應該不是。
晚上開貨拉拉應該接不到什麼單。
等了十來分鐘,其餘四人都來了,從老家回海城的男同學還帶了未婚妻。
話題自然由此發散。
他們這批人二十五六歲,除了在攻讀碩博的一位可以用學業當擋箭牌,其他人工作穩定,都到了父母眼裡該成家的年齡。
桑拿雞開鍋,氣氛随着水蒸氣更上一個台階。
老家來的男同學拉過未婚妻的手,有意無意把玩,笑得合不攏嘴:“我們爸媽都認識,屬于那種小時候聽過有這麼一個人,沒見過面,緣分到了一介紹就互相看上了。”
他的未婚妻自然向他偏頭,不好意思笑了笑。
萬修:“男才女貌,門當戶對,很好啊!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
“快了快了,到時我們結婚,你們可都要來,”男同學話鋒一轉,“萬總,你呢?”
萬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你不是跟任月一個醫院麼?”
萬修的耳朵比目光先有反應,豪飲一般,瞬間紅了,隻倉促瞥任月一眼。
另外兩位同學交換眼神,露出暧昧的笑。
任月不懂恭維,這樣的場合一般充當聽衆,合格又不起眼,沒想到焦點還是落到她身上。
她接過話茬:“是啊,我等萬總給我介紹年輕有為的男醫生。”
男同學的人生大事有着落,特别熱衷點鴛鴦譜,松開未婚妻的手,哥倆好地攬過萬修肩頭,虛托他的下巴。
“任月,你跟我們萬總多有緣,小學和大學同學,老家在一個地方,現在又在同一個醫院工作。我把我們萬總介紹給你,你看行不行?”
萬修吓白了一張臉,又羞又惱,“你别亂說話,小月容易害羞。”
任月冷笑:“你今晚還沒開始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