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冬雪克制自己混亂的思緒,洗漱一番過後,發現房間裡隻有男款的系帶式珊瑚絨睡衣,她思考了兩秒,覺得熾連澤肯定會把方方面面的事情思慮周到,便不那麼多心了。換上睡衣後,躺在□□熊的身邊,終是忍不住狠狠抱着它,閉上眼睛,想象着自己擁有這樣一隻大熊是什麼樣的幸福感覺。
小時候沒有,一直都沒有。她以為自己會幹巴巴的讨着生活一天天老去,直到遇見張梧桐。第一次見面那天,分别之時,他送了她一隻粉紅色的小熊,說,“希望明天還能見到你,這是我的邀請函。”
忽然樓下一聲巨大的異響,打斷了南冬雪的回憶。她走出房門,遠遠看見熾連澤正從樓梯上爬起來,身邊是一把翻到的椅子。他是想去挂窗簾,結果一腳踩空,摔在了樓梯上,舊傷加新傷。熾連澤把衣袖卷起,左臂上慢慢開始滲出血迹。
他身上正穿着她的同款睡衣。
南冬雪來不及為此尴尬,連忙跑下樓,熾連澤不冷不熱的擡眼看了看她,什麼都沒有說,側着身體從她身邊經過,獨自往樓上去。
“哎你不處理一下傷口嗎?”
看慣了熾連澤嬉皮笑臉、傻乎乎的樣子,他平靜的時候,南冬雪覺得他和别的異性沒什麼兩樣,不敢惹。
他靠在樓梯扶手上,微微側身,居高臨下,無喜無怒的目光冷冷淡淡落在南冬雪身上。
“你要幫忙嗎?你會嗎?你知道用什麼藥嗎?”
她不知道。她小時候磕破了手指,血流不止,隻知道死死按住,這樣能減輕疼痛感。血流着流着,傷口自然會凝結。後來才知道可以用創可貼。
她以為熾連澤真的很傻,隻懂得光明磊落、向上生長的那一套人情世故,沒想到他也透徹黑暗,會陰險的一針見血,讓人心痛。
南冬雪無言。
熾連澤往下走了兩級樓梯,離南冬雪近了一些。
然而他高高在上,審視質問的氣勢絲毫未變。
“你不是結婚了嗎?幫我處理傷口,你心愛的老公不會吃醋嗎?”低垂的眼眸擡起,純真中帶着幾分調皮,常常上揚的嘴角也随之動作。
他在笑。笑中透着幾分苦澀。
“我在幹什麼?”熾連澤仰起頭,向後扭過去,擡手抹了抹,假裝無事發生,“對不起,我是不是太任性妄為了?”
任性妄為。等于自由。
這些熟悉的字眼,很容易便把南冬雪的思緒帶回到十多年前去。和熾連澤無關。老師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批評熾連澤“任性妄為”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明顯是喜歡的、偏愛的。中年女老師喜歡這種富有活力的、玩笑有度的調皮,如果不是因為某些規章制度,她肯定會大肆贊揚他的行為。
她也想任性妄為,隻可惜多次嘗試隻是得到了苦果。
同為人,不同命。
南冬雪踏上三層台階,平視着熾連澤的眼睛。
這樣的四目相對,本應從中得到更加親密的關系,但南冬雪覺得對方陌生,盯着他的眼睛,無法看透——了解透徹對方的内心之後,仍然陌生,甚至比不上朝夕相處很久之後達到的熟悉程度。她不去想以前,也不去想未來,不考慮任何事情,便無所謂道,“表叔這是在自己家裡,想怎樣任性就怎樣任性,誰能管得着呢?”
她的無畏也隻夠她堅持到把這句話說完。眼看着熾連澤的表情由自艾自憐的苦澀變得肅然,南冬雪連忙逃跑,果然,熾連澤追了上來,大嗓門毫無顧忌的喊道:
“你是不是沒明白我的意思?南冬雪,我是想問你,你仍然對奶奶說你結婚了,是不是在拒絕我?你這麼聰明,難道不懂我的意思嗎?事到如今你還裝什麼已婚人士?你給我個答案!南冬雪,誰才能入得了你的眼?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哪裡不好了?我氣死了你知道嗎?”
南冬雪雙手捂住耳朵,扭頭朝熾連澤做了一個表現她感到惡寒的鬼臉。
樓下奶奶站在客廳中央,看着樓上的兩人,一個正在回房間,一個緊随其後,大聲嚷嚷,便問說,“你們在吵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