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绮，”他惱了好一會兒，逐漸平複語氣，冷漠地驅逐道，“下車。”

“這裡不是停車的好地方，你确定要濫用私權麼，長官大人。”

“……閉嘴。”他命令。

“私人時間，并不是指揮我的好時機。”

“……”

他閉嘴了。

栾绮掀起眼皮去看他。

他整張臉埋在帽檐的陰影下，唇線抿成一條直線，臉色寒得吓人。但栾绮還是能夠看得到他埋藏在衣領邊緣，脖頸那露出來的一點紅。

也不是沒見過他皮膚紅的模樣，不過那都是與精神力病症有關。

現在這樣子，居然還會害羞，真是聞所未聞。

栾绮扯唇，有些愉悅地眯了下眼。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蔺序然還是強撐着壓低了帽檐。

栾绮從來就不是一個心軟的人。這個節骨點上，她根本不會去想着放棄去戲弄他的這個想法，反而将臉側的頭發撩至耳後，輕聲道：“所以長官，廢寝忘食學了幾天，就學了這點東西？”

蔺序然：“……”

他太陽穴脹得疼，巨大的羞惱感湧上心頭，忍不住開始坐立難安。

半晌，他悶聲說：“收起你的咄咄逼人。”

栾绮說：“咄咄逼人？這話說得不對吧，明明是你在惱羞成怒，不是嗎，長官？”

蔺序然緊繃起身子，忍住那點燥意，漠然地說：“……你上車，就是為了特意說這些？”

“顯而易見，不是嗎？”栾绮靠着後椅，表情輕松。

蔺序然呼吸沉重了幾下，面無表情地繼續向下按帽檐，卻感受到栾绮冷不防地湊近了一點，她身上幹淨的氣味鋪天蓋地的蔓延了過來。

他閉了閉眼，冷冷地：“出去。”

“好的，長官。”栾绮這下倒也安靜地應了聲。

沒安好心。

果真，蔺序然見她溫和地微笑道：“再多看幾遍吧長官，你明明很在意。不過，毫無攻擊力的話語，隻會讓人發笑，差得太遠了。”

“……栾绮。”他冷漠地警告。

車門自動打開來。

蔺序然這才發覺車子的導航系統已經抵達了栾绮所要去的目的地，她緩步下車後還非常有興緻地、懶懶散散地沖他行了個禮。

于是，他紅着肌膚，擡起手指，啪一下關閉車門，車子揚塵而去。

車内，蔺序然松開緊抿的唇，黑發下被衣領掩蓋的後頸，上面那一丁點熱意終于褪去。但身體的肌肉還在緊繃，過了幾分鐘，他才放松下來。

蔺序然猶豫半秒，最終還是點開常年不怎麼用的終端，銀灰色的眼珠倒映出星網的下載記錄，那幾本書在星網上的确很暢銷。

聯邦的年輕軍人閑暇時間也會在星網沖浪，私人終端内，蔺序然看到不少人都是以一種近乎娛樂的心态去分享星網裡頭亂七八糟的東西，他默默地看着論壇頁面的熱帖，最首條，栾绮的照片居于榜首。照片内，她微微笑着，臉上的神情不同于面對他時的惡劣。

蔺序然冷着一張臉，退了出來，壓着眉峰盯它看了很久，手指在那些删去選項上停了好一會兒，旋即，發送指令。

磁懸浮車依然平穩地行駛着。

在一片安靜之中，蔺序然關閉終端，手指緊緊地交握住，又止不住地去繃直指尖想。

——太狼狽了。

他不應該去做這種他從來不會做的事，這跟小孩一樣斤斤計較。

但卻又破罐破摔地想到，這也沒什麼。畢竟這種讓他狼狽難堪的事，栾绮做過不少、也見過不少。

車子飛馳着，蔺序然莫名地想起一點陳年舊事。

它和現在的，似乎同樣叫人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