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不吃,吃零食。
什麼陋習,就該好好餓上一頓。
尚賢徑直走到墨小雨跟前,抽了人手裡的威化餅幹放回茶幾上剩下的袋子裡,都快見底了。
“嗓子還沒好全,忘了嗎?”尚賢蹙着眉說。
墨小雨嘴裡沒吃完的既不敢往外吐也不敢往下咽,低着的頭看見站在自己對面的那雙腳往遠處動了,才重新嚼了嚼快速往肚子裡吞下去。
生怕慢了一秒,都要承擔被做掉的風險。
偷偷瞄了一眼剩下半袋餅幹,早上特地買的,還是自己最喜歡吃的青檸口味。
賢爺的家裡出現一堆零食,怎麼看好像都有點違和。
未消散的餘怒,不過是換了個方式繼續發洩。
聽着再一次走近自己的腳步聲,墨小雨一丁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依舊低着頭等着人下判決。
“喝點水。”
墨小雨擡頭。
尚賢就這麼看着人,水靈的眼睛裡滿是驚恐的神色,而後慢慢淡下去,錯愕還是有的。
“是要我喂你嗎?”尚賢放了杯子在茶幾上,用了勁的杯底在接觸面上磕出一聲響,在冬日暖陽的空氣裡格外突兀,震碎一整個甯靜。
墨小雨乖乖捧起杯子,就着青色的吸管喝得一絲不剩,再擡眼時發現那人早走了。
吸管被他咬破了一個口子,還怪醜的。
賢爺沒一會兒就出去了,一直到晚上都沒回來,臨出門破天荒和他打了聲招呼,交代了句天氣冷别亂跑。
墨小雨送人到魚池,就在那過完了下午的時光。
往哪跑呢?
他和這些魚一樣,隻能待在這。
選擇,他已經做出了。
留在他身邊,做他的情人,做他随叫随到的玩物。
如果有那麼一丁點的機會,他或許還會有點别的選擇。
不,一定是有機會的。
心口上的白玉發燙,在無數個冬夜裡熠熠生輝。
墨小雨睡得很沉,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并不是在自己的卧室。同樣是華麗的别墅,隻是這裡更古樸一些。以金褐色為主的基調與暖黃色的水晶燈交相輝映,這複古的華麗不會是栖香别院的景色。
他再一次被賣了嗎?
墨小雨不由得驚恐起來,好不容易勸自己認命,他可不想再入一次火坑。
房間門先他一步被人打開,一個年紀稍大的婦人和他說:“尚老先生請您過去一趟,就在客廳。”
墨小雨努力消化着聽到的事實,尚老先生。
所幸還是和尚家有關,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該慶幸,他還能安安穩穩站在尚宅的土地上。至少,目前還是四肢健全的。
他被引到了客廳,良伯竟然也在。
一瞬間墨小雨終于明白了什麼,睡覺之前良伯端給他的那杯牛奶裡放了東西。他毫無防備,或者說他又該怎麼去防備呢……他也不知道該說良伯體貼還是什麼,或許這又能算體貼麼?
有時候溫和才顯得更加無情了些。
他看過一眼主位上坐着的人後便規規矩矩站着,一點多餘的表情都不帶有的,腦子裡存着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混沌。
是狼還是虎,他都招架不住。
良伯先同他說話:“小墨先生坐就好,不必拘着。賢少爺生意忙,尚老先生請你過來陪陪他說說話也是一樣的。”
說說話,跟一個啞巴嗎?
有什麼必要。
荒謬了。
隻是良伯臉上的表情還是溫溫和和的,叫人挑不出一丁點毛病,伸手沒有打笑臉人的道理,更何況他哪有打罵人的權利。
墨小雨也知道良伯說的是場面話,循規蹈矩站在稍遠地方等着聽人接下來要說的重頭話。
“是挺亮眼一孩子,不怪他喜歡。”端坐在椅子上的老人聲音裡透出年紀帶來的滄桑。
喜歡?
聽見聲音墨小雨看了一眼對面坐着的老人,年紀看上去應該有六七十歲。他其實也不怎麼接觸老人,小時候在他身邊的就隻有鐘雪薇。什麼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的,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概念。
小時候不太懂事的時候,他問過鐘雪薇一回為什麼别的小朋友都有爺孫輩的關系,他沒有。鐘雪薇回了一句,爺爺奶奶死了,姥姥姥爺不要她們了。
那時候他還不太能理解死是什麼意思,大約隻知道不要是什麼意思。
不要,丢棄……
鐘雪薇和他說過很多遍,說他要是不聽話就不要他了,會把他丢在垃圾桶裡,和野貓一起睡覺。
小時候他特别怕鐘雪薇說這樣的話,總特别聽話。親媽在牌桌上摸牌,他能在小闆凳上乖乖坐一下午看牌。再大點就拿着小玩具在旁邊玩,鐘雪薇赢牌了就會給他打賞的彩頭錢,别的漂亮阿姨也是。
不過他并不怎麼會因為這點事高興,自己家裡就是開小賣部的,他想吃什麼都可以去店裡拿。鐘雪薇從來不說什麼,隻要不吵她打牌就行。仿佛在鐘雪薇的世界裡,天大地大,打牌最大。
墨小雨沒說什麼。
良伯開口跟着附和了一句:“墨家的孩子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