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了一眼窗口底下空蕩蕩的地闆,又看了一眼床:“我不。”
“不就出去,睡院子。”晟昀不管他,自顧自地掀開薄毯,還沒躺好,聽見動靜一下子坐起來。
“你幹什麼?”
少年抱着手臂已經躺了下來,晟昀坐起身正好把枕頭讓出來,他頭都沒回,扯過來枕在自己腦袋下邊。
晟昀鼓足了勁兒往少年腰背上踢,卻沒想少年的身體硬得像石頭,一下把腳腕扭到了。
“你說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公平起見,一人一半。”少年說着,讓出了一半枕頭。
晟昀氣笑了,問他:“你知不知道同床共枕是什麼意思?”
“現在情況特殊,我們倆算是共患難,不算同床共枕,”少年顯然油鹽不進,還補充道,“你要避嫌可以去睡窗口下邊。”
晟昀一肚子氣隻能自己吞,她扯了一下枕頭,氣哄哄地躺下去。
“江思。”
“什麼姜絲,我還蔥花呢,半夜哪兒去給你找吃的。”
“江水的江,思念的思,我的名字。”
“......”
“我叫小雲。”她沒說謊,父兄确實叫她小昀。
“嗯。”少年應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過了很久,晟昀睡得迷糊,卻聽江思問:“你沒去過郦郡山麼?”
在她還沒完全清醒的時候,腦子的記憶已經翻湧出來。晟昀最開始是的時候,确實去的是郦郡山。
郦郡山的結界很難破,傳言隻有幾個神族才有打開結界的密匙,千萬年間,除了羲光一族,其他的神族要麼已經退化成不同族群,要麼已經湮滅。羲光一族其實也是太陽神鳥退化的後裔,密匙并不完整,阿姐給的密匙無法完全打開郦郡山的結界,況且郦郡山隻進不出,要想出去,要麼自山頂飛升,要麼去找山神。
晟昀在幾年前拿着阿姐的密匙初到郦郡山,一路上不僅沒有活物,連風聲水聲都沒有,一切都靜得可怕。
人對于危險的感知是很靈性的,她當時就隐約覺得不大對勁。
她登上山頂,日光很足,照在三座大殿的金頂上,白茫茫一片,讓她不由地眯起眼睛。
太安靜了,傳言郦郡山上有很多修煉的術士,可眼前空蕩蕩的三座殿宇像是閑置了很多很多年。
空氣中透露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晟昀本能地心生警惕,立即轉身往長階下跑。
輕微的風聲略過她的耳畔,隻帶起幾縷青絲,長階之下,有白衣人站在盡頭,正仰頭看她,面無表情。
她有些害怕,就停在了原地。手臂有些灼熱感,她盯着白衣人,不敢有動作。
身後突然傳來開門聲,她心想許是裡面的術士出來了,正想轉身求救,卻被人一把按住了腦袋。
一轉頭,那人已經貼在了她面前,溫熱的呼吸打在她的臉頰邊,他的瞳孔透亮,卻讓她渾身一麻,冷氣霎時就灌滿心髒。
“那兒沒什麼好看的,跟我走吧。”他嘴角彎起,眼睛裡卻仍是冷冰冰的。
晟昀知道自己跑不了,因為郦郡山隻進不出的規矩,密令隻能使用一次,要出去,得由郦郡山神打開結界。
可山神呢?
“去過。”她答。
江思沉默了片刻,問:“那...山神呢?”
“不知道。”她如實說。
晟昀确實不知道,因為她看到的山神廟,是屍橫遍野,殿中的神像腳下淋滿幹涸的血迹,她卻沒找到一具屍體,她沒見到山神,所以不知道山神在何處,結界未開,說明山神的魂魄尚在。
“山神廟下有暗室。”
她看到山神廟的慘狀後,先是驚懼,接着便是滿心絕望,經不住腿腳發軟癱坐在地,那時她想,若是餘忱一個不順心殺了她,她也毫無反抗之力,後半生也許就要在這裡窩窩囊囊地困一輩子。
愣神之際,腳下的地闆卻傳來輕微的敲擊聲,她頓時清醒過來,耳朵貼着地闆,順着聲音找到石像底下,隻可惜還沒來得及查看,便有了新情況。
室内的光迅速黯淡,似乎有龐然大物正籠罩在山頂,她往窗外看,隻見結界上方一層玄色雲霧翻湧,大有突破結界之勢。
晟昀心下駭然,即可做出反應,往薄徕山跑去,那團雲霧卻緊追不舍,直追到薄徕山腳才停下,卻仍不肯走,在結界外徘徊。
她心下害怕,回到山頂後,見到餘忱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還是把話吞了回去。遇上餘忱的時候,她隐下了身份,隻說是來郦郡山拜師的,餘忱捉她,随口收了她當徒弟,可是晟昀明白,她隻是餘忱閑時作弄的玩意兒,她那聲“師父”,也隻是裝乖,口頭上喚喚。
有結界在,妖怪是進不來的,可她又希望那妖怪能把結界破了,對付對付餘忱,讓她能趁機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