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城門無人駐守，幾人擡着轎辇進入城門，晟昀回過頭，城門已經消失了，屏障又如同隔着水幕一般，隻剩下一點模糊的影子。

長街上一片繁榮景象，此時天色稍黯，街道上卻燈火通明，人與妖獸混作一團，頂着豬頭的妖怪懷裡摟着一位絕世佳人，二樓欄杆又有一群美人露着蛇尾，正在搖曳。

晟昀見着這片景象，心裡湧出一種古怪感。羲光一族人人都有各自的職務，有些幹着倒賣的簡單營生，讓羲光與外界的物品能夠流通，有些在兵器庫，有手藝的老師傅很吃香，一柄趁手的武器千金難求，還有些專做文書編撰，會将文書送到學堂裡，供小輩們查閱。

可東陽的街市裡，竟無人在營生，似乎沒有人需要謀生，一路走過去，不止沒有做買賣的小商販，連一戶人家都沒有，一眼望過去，盡是玩鬧的人群。

轉過角，迎面遇到一座高牆，裡頭人聲鼎沸，不知道是做什麼的。

“那是鬥獸場，關着各處搜羅來的奇珍異獸。”洛長晖為她解釋。

轉角之後，便瞬間沒了靡靡之音，大路兩邊落了兩處宅邸，有長袍術士持劍巡邏。

原本以為左邊看起來更為豪邁寬敞的，是富桂是宅邸，畢竟她自稱是東陽公主，可晟昀走近，卻被洛長晖一把拉了回來。

“幹什麼呢，這不是寫着‘玉章’麼。”

晟昀擡起頭，望着門口的牌匾，擰起眉。

她沒告訴洛長晖，她不認識東陽的文字，他要是知道她不識字，肯定又要笑話她。

比起玉章的宅邸，公主府就顯得很落魄了，門口就兩個人守着，大門也不像玉章家有金色的雕刻紋路。隻有兩扇黑漆木門，上邊的把手還是銅制的。

洛長晖沒跟晟昀一起進到公主府，他說他要回家。

“你居然住在這麼富貴的地方？”晟昀上下打量着洛長晖的衣裳，或許是連日趕路，顯得風塵仆仆，原本銀絲暗紋的布料此時黯淡無光。

洛長晖仰起頭，十分得意的模樣：“我可是世家長子。”

富桂聞言擡頭掃了一眼洛長晖，轉身進了門。

富桂将晟昀安置到一處院子，晟昀沒住過人間的宅邸，覺得稀奇。院子裡種了幾棵樹，似乎很久沒人打理了，枝葉繁亂，無人修剪。

她指着院子裡會流水且坑坑窪窪的石頭問：“這是什麼稀罕的寶石？”

富桂不語，隻抿了抿唇，罕見地露出一絲無奈。

“客人，那是假山。”旁邊的侍從應道。

“假山？為什麼不弄真的？”晟昀看着那塊石頭，灰撲撲的，還長了青苔，不大好看。

富桂沒理會，盯着她手裡的盒子，正欲開口，卻聽身後有侍從匆匆來報：“國主請殿下進宮受封。”

“你帶着盒子随我一同進宮，那裡會有人為盒子解封。”

晟昀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千日縛沒反應，江思應當就在周圍。羽衣透過琉璃的切割面溢出光彩，她歎了一口氣，總覺得還會再生事端。

富桂在屋裡洗漱打扮，晟昀抱着盒子坐在台階上，她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了。

小婢女說面見國主必須要沐浴更衣，衣裳都要焚香熏染，若是殿前失儀，是要被丢進爐子裡燒死的。

晟昀覺得很奇怪，富桂是公主，應當是國主的女兒呀，怎麼會因為衣服不香就被燒死呢？

她撐着頭，院子裡不時有婢女穿過。富桂的院子也不大，隻是多了幾塊坑坑窪窪的石頭，多種了點樹罷了。

羲光很大，因為是鳥族，天性不愛受束縛，她的寝宮要比富桂的整個宅邸都要大不少。

富桂很快換完衣裳走了出來，她穿了一件紅金色的長裙，有金線繡的祥龍紋，頭發梳成繁複的樣式，卻又插滿了金钗寶石，隻露出一點點黑絲。

晟昀抱着盒子，化作一個普通的侍從模樣，跟着富桂進了王宮。

王宮的大門要更奢華一些，兩扇高聳的青碧玉石大門打開，晟昀望見内裡的情景。整座王宮的屋檐都是用黃金雕刻堆砌的，太陽一照，就更加刺眼，好在地闆是黑岩石。晟昀拉下帽檐，擋住金光。

“臣拜見父皇。”

晟昀悄悄擡起頭，大殿兩旁站着數排朝臣，他們從頭到腳裹着長袍，而袍子上繪着不同的圖案，類似于家族圖騰，而她一眼掃過去，赫然發現，除了坐在王座上的國主是凡人以外，所有朝臣竟全是妖怪。

東陽國主看起來已經很老了，面上的皮肉已經垂落，卻又敷了一層厚厚的脂粉，描上黑眉紅唇，腰腹間一層一層的皮肉堆疊，雙腳掩蓋在長袍之下。

王座的旁邊站着一個人，一身紫色的衣裳，面容年輕俊秀，一頭長發垂落，隻在後頸束了一隻青玉簪子，能站在王座旁邊，身份似乎很尊貴。

晟昀正打量着，一擡頭，卻正撞見那人的視線，他面上雖是淡漠，可眼裡有些許探究，她立即低下頭。

“臣此番遊曆，尋得一件極為罕見的羽衣，着此衣者，可馮虛禦風，直上九萬裡！”

富桂示意晟昀将盒子交出。

晟昀猶豫了片刻，還是依着富桂的意思，把盒子遞給來人。她跟着進宮的目的，就是取走羽衣，眼下得等人将封印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