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甯有長樂安甯之意,臣謝主隆恩。”富桂再一次叩頭跪拜,入殿隻說了兩句話,她已經磕了兩個頭了。
“可我覺得,長甯,是消聲的意思。”劉堯低頭掃了一眼叩首的人,“從小到大,你的功課都排在第一,如今進了修書閣,也總算能好好發揮自己的才能,作為兄長,我該給你安排一個好位置。”
他随手指了一個方位:“你便協助張九,他讓你做什麼,你便做什麼。”
話音一落,立即有人站起身領旨,富桂擡頭看了一眼,那是個坐在角落裡的小官。
“此事父皇是否——”
“父皇說一切按我的意思辦。”
劉堯澆滅了富桂最後一絲希望,她跪坐在地上,許久才起身,挪到最末尾的位置,而張九交到她手上的,是謄抄一本無關緊要的經書,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翻出來的,書頁上堆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手指輕輕撚了一下書頁,富桂看着手指上的灰塵出神。
是夜,洛玄從王宮回到洛府,門口的管家等候多時,遠遠地看見洛府的車馬便趕緊上前相迎。
“大人,小心着涼。”
洛玄推開管家送來的披風,滿面愁容。洛家沒了魑姬以後,東陽近些年來又在廣納術士,他越發說不上話了,今日他候在殿外,等了整整一天,也沒見上國主一面。
洛府也養了一些術士,可道行稍微高深的,都會被請進王宮裡。
洛家似乎要敗落了。
“夫人在外可好?”因為洛長晖突然造訪,他連夜将妻兒轉移到外宅。
“好着呢,就是小姐天天吵着要見大人。”
“唉,”洛玄歎了一口氣,“等我平了此事,就将她們接回來。”
“洛大人為東陽鞠躬盡瘁,我敬大人一杯。”
兩人走入前廳,陡然聽見一句聲調高昂的“恭維”。
洛玄一擡頭,見洛長晖坐在主位,對着他遙遙相敬,嘴角高揚,臉上卻盡是諷刺。
洛玄心中愁苦本就無處發洩,還要面對洛長晖的發難,他走上前,倒了一杯酒,端起來卻未飲一口,而是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你究竟想做什麼!”洛玄大聲咆哮,“走便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當然是看你笑話,”洛長晖面色不改,仍舊揚起嘴角,“看你沒了我娘能坐到多高的位置上,怎麼,你沒有再找一位神機妙算的妻子為你開路麼?”
“我什麼都沒有了,”洛玄死死盯着洛長晖,“你若要複仇,我們就同歸于盡。”
洛長晖看着洛玄極度崩潰的模樣,緩緩走近,伸出雙手擁抱自己的父親:“你是我最敬重的父親啊,我怎麼會和您同歸于盡呢?”
沒有同歸于盡,隻有我殺你。
感受到洛玄的顫抖,洛長晖的笑容越發燦爛,他就是要讓洛玄恐懼,不止要恐懼,還要絕望,一如當初逼死他娘那樣。
“找到了。”
莫鈴的出現打破了這“父慈子孝”的一幕。
洛長晖立即斂去神色,跟着莫鈴出了前廳。
身後,洛玄看着洛長晖的背影,眼裡毫不掩飾殺意,他吩咐管家:“去召集術士,有多少來多少。”
莫鈴搖起鈴铛,鈴铛脫離紅線,圍着洛長晖繞了一圈,往前方飛去,洛長晖連忙跟上,鈴铛卻停在了大門口。
“這是什麼意思?”洛長晖問。
莫鈴将鈴铛收回手中,換了張符咒,重新召喚,鈴铛仍舊停在大門前。
“她想你離開這裡。”莫鈴道。
洛長晖伸出手,鈴铛乖巧地繞着他的手腕,他歎了一口氣:“找不到你和阿娘,我哪兒都不去。”
話音未落,鈴铛在他手裡狠狠彈了一下,手心刺痛,他卻揚起笑:“阿餘,你帶我去找娘吧,等所有的恩怨了了,我會離開,去過太平的生活。”
鈴铛圍着洛長晖繞了好幾圈,才将兩人往裡面的院子引去,最後停在一間院子門口。
院門挂着厚重的鎖鍊,門上貼滿符咒,鈴铛似乎感受到某種危險,在空中震蕩。莫鈴聽見聲音不對,趕忙将鈴铛收回,而鈴铛已經有了裂痕。
“鎮魂符陣很強,小心。”莫鈴道。
洛長晖手握金錢劍,抽出黃符,無風引燃,将灰燼塗抹于劍身,霎那間,劍身宛如淬火,被燒得通紅。他舉起長劍,蓄力将院門劈開。
院門劈開的瞬間,一股強風突然襲出,洛長晖趕忙用劍氣起陣阻擋。
強風消失之後,院中恢複如常。
兩人走進院子,因為長久無人居住,院中一片衰敗之象,落葉都堆了一層又一層。院子是方形的,四個角落分别種了四顆桃樹,莫鈴摸了摸樹幹,發現陳舊的刻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