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是這段話理所應當地成為了我和她這個家庭的開端。”

“媽媽沒有其他親人，小姨隻好收留了我。”

“起初，她讨厭我，因為我和我媽媽長得很像。但是當然嘛，她是我媽媽的姐妹，我和她，也長得很像。”

“所以過了一段時間，她就收起了自己的讨厭，我把那種讨厭，稱為‘她警惕陌生人用的利爪’。”

“你也知道，我是個很熱情的人，我想要讓這個在工作時間之外總處于倦怠狀态的女人快樂起來。”

“可是呢，可是呢，她告訴我，她隻是，不想再吃藥了。”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她并不是因為不想上學才離家出走的，她隻是不想再讓家裡為她花錢了。”

“……”

“……”

“她對任何人都很好，我，她的員工、朋友，甚至是陌生人。唯獨對自己不好。”

“她熬夜，抽煙，喝酒，吃飯也不準時，生了很多病，經常胃痛，卻一點藥也不願意吃。”

“就是這樣一個女人，什麼都會，會救動物，會裝電線，會做美甲，會種莊稼。”

“她就像是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

“哎，我隻是不明白，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紀小高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為什麼、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

“明明、明明她不是這樣一個人啊，明明她和那些寵物的主人一樣，也無比希望它們能快快地好起來……”

“喵。”

“小黑，謝謝你，陪我出來走這一趟。”

“小高，你、你怎麼回來了？貓呢？”

“小姨。”

紀小高抱住了這個滿面愁容的女人。

“事情解決了。”

“你、等等，你說什……”

卻被推開。

“我把錢還給他們了，我知道，那隻貓的死和他們沒有關系。”

“小高……”

“小姨，你不要做那種傻事。”

“你都知道了。”

“嗯。”

“……”

“小姨，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

“小姨，你、你不是告訴過我，做醫生最重要的，就是要有——”

“紀小高，你覺得我為什麼要收留你？”

“我、我也不知道……”

“因為我沒有選擇。”

“……”

“其實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我隻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可以為了錢舍棄道德。”

“……”

“說白了，你在這裡，對我來說，隻是一個累贅。”

“小姨，我……”

“明天就是你十八歲的生日，這筆錢，你拿着，走吧。”

“小姨，你這是什麼意思？”

“走，不懂嗎？”

“可是、可是我還可以在店裡幫忙啊！”

“紀小高！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說讓你走，你就乖乖地走就好了！”

“你真的覺得這裡需要你嗎？你手腳那麼笨，腦筋也轉不過來，你在這裡每次都是在幫倒忙！！”

“我、我沒有啊！”

“紀小高，我讨厭你的母親，也讨厭你，因為你們是一樣的僞善。”

“小姨，我一直都是真心地在關心你！”

“啊，行了，我不想和你吵架，趕緊走吧，趁着時間還早，買張票，走得越遠越好。”

“小姨，我、我真的不能留在這裡了嗎？”

“對。”

“好，你就這麼心狠，那我走，這些錢，你自己留着，我才不要你的錢！！”

“哼，那最好。”

何月折在貓包裡，被紀小高背着往樓梯下跑去。

抽泣聲、腳步聲、人群的熙攘聲。

她看見，那個穿着單薄，臉上素淨的女人正站在樓梯口。

碎掉的玻璃在她腳下，手腕上繃帶被鮮血染紅。

她沒有笑，也沒有哭，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假人模特。

你就這樣笃定紀小高不會回頭嗎？

你就這樣……

一心求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