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叮鈴鈴——”
“叮鈴鈴——”
黑貓睡在用舊衣服疊成的簡易貓窩裡,正睡得香甜,就被一陣吱呀亂叫的鬧鈴聲吵響了。
睜開眼,看見老婆婆正顫抖着手穿衣服。
“喵。”
“哎喲,”老婆婆回過頭,“你醒啦?”
“太久不用這鬧鐘,現在聲音都變成這個鬼樣子了,等一會去買菜的時候我去找師傅修一修就行。”
“喵。”
“你想和我一起去嗎?”
“喵。”
“行嘞!”老婆婆穿着件碎花短袖,露出來的手臂上滿是褶皺,她抱起黑貓,“那你就跟婆婆我一起去買菜吧!”
“吱呀。”
老舊的、刷着白漆的房門被推開,女人忙碌的身影一閃而過。
“哎哎哎,小洛洛,你拿着包幹什麼呀,不是還沒吃早飯呢嗎,怎麼就要走了?!”老婆婆連忙追了出去。
“媽,我來不及了,我現在就得去學校了!!”張洛的聲音在門口傳來。
“哎呦,這不還早的嘛,媽做飯很快的,你就等一會,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啊!”
“下次吧媽!!!”
“小洛——”
“砰!”
大門被砰地一聲關上,門上畫着隻黑貓的時鐘滴答滴答地旋轉,時針緩緩劃過寫着6的刻度。
“洛……這不才到6點嘛,走這麼早幹嘛呀。”
老婆婆有些失落地放下擡起的手,走回客廳,坐在沙發上,落寞地歎氣道:“這樣對身體不好的呀。”
“喵。”
“哎,你這貓,把我房間裡的鬧鐘扒拉過來幹嘛啊?”老婆婆撿起地上的鬧鐘,“給我弄壞了叫你賠啊。”
黑貓疑惑地歪頭,緊接着跳到沙發上,一爪子打在了老婆婆手裡的鬧鐘上。
“啪嗒!”
鬧鐘落在地上,摔成了一堆零件。
“哎呀,哎呀!!你、你你你!你這貓,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老婆婆又“哎呦”一生,彎下腰蹲在地上開始撿零件。
“喵……”
“得了得了,我不怪你,這東西本來也舊了,你不弄壞我也是要把它拿去修的。”
“……”
“好了,你别再碰了,我去搞點東西吃,吃完我們就去買菜。”
事件失憶中到底是誰在失憶?張洛?還是她的媽媽?
這還是頭一次,何月折在進入某個家庭過後才過了不到半天,就觸發了事件,并且這個事件似乎并不緻命。
但失憶遠遠比死亡更可怕。
“哎,現在日子真是好起來了啊。”老婆婆拿着個饅頭,撕開,把某種何月折看不懂是什麼的東西加進去,一口咬下,“想當年,我們連個饅頭都吃不起,都隻能啃樹皮。”
她搖搖頭,一頭隐約透着銀白的長發也随之搖晃。
“哎喲,你瞧我這,起來得太急了,頭發都沒紮,都要吃進嘴裡了!”老婆婆驚訝地叫道。
何月折本來的頭發不長,身邊朋友的頭發也都不算長,因此她很難想象,當一個人的頭發長到大腿的時候,她該怎樣每天梳理它。
她也不曾想象,一個手上滿是老繭與傷痕的老人,當她捧起自己的頭發時,她是否會回憶起自己的過去、這片土地的過去,或者說,她是否會回憶起她的痛苦、她的悲傷與她的母親?
何月折生活在一個從始至終水深火熱的世界裡,但這個世界不一樣,這個世界充斥着幸福與沉悶的歡笑聲,它好像一顆高大強壯的樹,保護着樹下無數的人類。
所以何月折很樂意作為一隻貓來這裡“旅遊”一次,隻是或許她沒有辦法與這裡的人類共情。
對她來說,失憶意味着死亡。
可對這些人來說呢,對柳慧來說,對張洛來說,對這位老婆婆來說呢?
對她們來說,失憶究竟意味着什麼?
暖暖的陽光籠罩了黑貓,一碗奶被擺在它面前,老婆婆的手溫柔寬厚地撫摸着它。
“快喝吧,這可是無蔗糖,呃,還是無乳糖?哎,總之,這是你能喝的東西,快喝吧。”
老婆婆笑了,笑得很開心,笑得皺紋皺在一起,笑得歲月與愛的痕迹盡數展現在她的臉上。
“喵……”
何月折想,這大概就是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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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來,這是找給您的錢,您拿好啊!”
“我數數啊……”老婆婆數着手上的錢,“哎,這還多了好幾張呢,老鄭你現在這眼睛是越來越不好使了啊。”
她抽出幾張,遞回給坐在菜攤前的老頭子。
“哎,畢竟年紀大了嘛,最近身體也不好了,說不定再過段時間我就不出來擺攤了。”
“這樣啊,那你多注意着點身體,我就先走了。”
“忙啊?”
“對啊,我那之前帶過來的,我爸給我做的鬧鐘被這貓給摔壞了,我這不想着順便帶着去修一下嘛。”
“哦哦,好,好。”
……
黑貓被提在布口袋裡,和老婆婆買的菜待在一起。
袋子外面景色變化,湛藍的天空被頂棚遮住。
很快,袋子被放下,老婆婆伸手從袋子裡拿出了那堆零件。
“師傅,您看看,這個還能修嗎?”
“鬧鐘?”
“對,鬧鐘。”
“……啧,摔成這樣了,恐怕有點困難啊。”
“那能修嗎?”
“可以試試,但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完全修好,到時候如果有什麼零件缺失什麼的,你留個電話吧,我告訴你,你再過來看。”
“好。”
“哎,你這,不是本地的号碼啊?你是xx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