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和孫神醫一前一後跑進來的時候,就見柳将軍将齊國公反剪雙手,臉朝下摁在床上,齊國公氣咻咻得不停掙紮。
王妃坐在床邊,王爺站在她身側,一手搭在她肩頭。
“齊國公,省省你的力氣。”孫神醫來到床邊,“我有話要問你,留着力氣好回話。”
“你又是誰?你們這些人都是誰?”齊國公掙紮着,憤怒質問。
“老夫是孫茂修。”孫神醫說道。
掙紮戛然而止,齊國公瞬間萎靡下去,頭紮在床上,有氣無力問道:“你怎麼來了?”
“你過量服食阿芙蓉,老夫再不來,你就沒命了。”孫神醫道。
“不可能。”齊國公咬一下牙,“藥丸都是夫人收着,她不會害我。”
“你從戰場歸來後,你患上偏頭痛的毛病,那時候你夫妻恩愛家庭美滿,因心情愉悅,加以藥物調理,尚無大礙,後來你的妻子去世,你傷心之下病情陡然加重,夜裡總是做噩夢,白日裡也有幻象,吃藥針灸都不管用,這時候,有人給了你一樣神藥,阿芙蓉,初始的時候,神清氣爽藥到病除,再往後,你飄飄欲仙龍精虎猛,又過幾年,你萎靡不振,一日不吃就抓心撓肝,再後來,你脾氣怪異暴躁易怒,到如今,你面黃肌瘦經常陷入昏睡。”孫神醫緩聲說罷,問道,“老夫說的可對?”
齊國公沒有說話。
“放開他吧。”孫神醫對柳将軍說道。
柳将軍用力一提,将齊國公翻了個面,拍拍手站直了身子。
孫神醫坐在冬雪搬來的椅子上,看着齊國公:“說話,别裝死。”
齊國公閉着眼,依然沉默。
“再裝死,老夫告訴皇上去。”孫神醫說道。
“我因打仗得的病,頭疼發作起來生不如死,皇上是知道的。”齊國公孱弱說道,“我服用阿芙蓉治頭疼,皇上也知道。”
“皇上知道你成瘾嗎?”孫神醫聲音高了些,“你剛服用的時候,皇上沒有囑咐你什麼?”
“囑咐了,不能過量,過量容易成瘾。”他的聲音更加孱弱,“皇上說,阿芙蓉用好了,乃是良藥,過量則沉迷上瘾,你乃國之重臣,不可做禍國殃民之舉。”
“那你是怎麼做的?”孫神醫又問。
又是長久的沉默,齊國公慢慢睜開眼,招手道:“錦兒,扶我起來。”
傅錦一動,王爺摁住了她。
柳将軍将他拎起,冬雪往他身後塞一個大迎枕。
他靠坐着,輕聲說道:“我沒有沉迷上瘾,我的病不是因阿芙蓉而起,至于因何而起,還有賴神醫診治。”
“你昏迷了四個日夜。”孫神醫說道,“以前有過這樣嗎?”
齊國公愣了愣:“不可能,昏迷四個日夜水米不進,我還能活着嗎?”
“四個日夜中,你曾醒來數次,醒來後,你的夫人會喂你吃些東西喝些水,然後你就接着睡去,在旁人看來,你持續昏睡,你醒來的秘密,隻有你夫人知道,你吃的東西裡摻了什麼,也隻有你夫人知道。”孫神醫看着他。
他臉色微變,随即搖頭道:“不會,我的夫人不會害我。”
“她在利用你,利用你的病情逼着王爺和王妃回京。”柳将軍在旁說道。
齊國公看向女兒身後的男子,雙眸一縮,聲音大了些:“你就是福王?”
王爺沒有說話,冷然看着他。
“對,這位就是福王爺。”柳将軍道,“因為你病入膏肓,貴府二老爺派人去接王妃回京,王爺跟随而來。”
齊國公垂下眼眸:“無論如何,我的夫人不會害我,更不會逼迫錦兒回京,她錦兒是有些不和,可不過是繼母女之間的尋常誤會,錦兒出嫁後,她們各自安好,為何要逼她回來?豈不是自找麻煩?”
他話裡話外滿是對韓夫人的維護,傅錦緊咬了唇,王爺兩手握住她肩,無聲得安撫着她。
“錦兒啊。”齊國公看向女兒,目光中帶着懇求,“我已經醒了,又有孫神醫在,我死不了,你就放心回東都去吧。”
傅錦垂着頭沒有說話,她不敢擡頭,生怕一擡頭對上父親的目光,眼淚又會不争氣得流下來,她不想再在他面前丢人哭泣。
“錦兒,回東都去吧。”齊國公道,“就算是為父求你,就算是,為父替你死去的母親,你亡故的祖母,求你。”
他的話音裡含着無奈與哀戚,傅錦心頭一顫,慢慢擡起頭來。
“走吧。”他擺擺手,“馬上走,福王爺我也看到了,他這個模樣,比我想的好上數倍,我也就放心了。”
“我不走。”傅錦咬牙道,“待到看清楚一些人,弄明白一些事,我自然會走。”
“你怎麼不聽話?”齊國公捶床道,“我是你的父親,我會害你嗎?”
“行了,别裝模作樣了。”孫神醫搖頭道,“你要是個好父親,能讓她嫁給一個傻子?”
齊國公被噎得頓住,僵坐着半晌沒有言語。
“你要不要吃東西?”孫神醫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