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步行走的沈松雁追上了盧思鹋的背影後,開始放慢自己的腳步,以不被盧思鹋發現的距離尾随着她,盧思鹋有點心不在弦的走入了一間念恩商埸外一間便利店。沈松雁在店外站着,一邊裝作在背囊内找東西,一邊暗中觀察盧思鹋的動向,他見到盧思鹋從便利店的凍櫃中拿了一枝汽水出來,當她一隻手拿着汽水,一隻手伸入背囊中拿出錢包準備付錢時,她神不守舍的把錢包和汽水都弄丢在地上,錢包内的各種證件﹑紙币﹑硬币散滿一地,情況十分狼狽。此時,在店外目睹這一切的沈松雁立即沖入店内,幫盧思鹋執拾地上的物目,并向盧思鹋說:
「盧同學,你沒事吧,我剛才在院舍已見到你好像有點情緒低落的樣子,我剛路過這裡打算去便利店買東西又碰見你好像有點神不守舍的樣子,你能否告訴我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有沒有甚麼我可以幫忙的?」
剛回過神來的盧思鹋對沈松雁說:「謝謝你,可能是我剛才做探訪雪蘭居時聽到那對母女的分享有點感觸…加上可能是我有點累了吧,不要緊的,不用擔心我。」
盧思鹋在沈松雁的協助下收拾好她自己的個人物品,去櫃台完成付款離開便利店,沈松雁見盧思鹋欲言又止,加上她不是走向地鐵站或是巴士站的方向,而是好像有點心事重重的準備商埸上的大門走去,沈松雁覺得盧思鹋的情況好像不太對勁,于是跟了上去,再問她:
「盧同學,你現在打算去那裡?回家和家人共渡中秋節嗎?」
沈松雁的這句提問好像觸動到盧思鹋的痛處,她呆滞了數秒後,然後轉過頭來,以帶着淚光的雙眼望着沈松雁說:「我…不需要和家人過節,就是想在這商埸吃點東西,逛一會再回家。」
沈松雁從盧思鹋的回答中得知她現在應該是處于非常傷感的狀态,他覺得再追問下去對盧思鹋的情況不單止沒有幫助,反而可能會令盧思鹋讨厭他,他決定嘗試邀請盧思鹋和他一起吃東西,看看能否透過大吃大喝去緩解她悲傷的情緒。
沈松雁對盧思鹋說:「我今天也不用回家過節,我原本就因為擔心外訪活動會超時完成,特地叫了家人不用等我回家吃飯,現在我正在找尋食東西的地方呢。對了,今天是中秋節,時間晚了應該很多食肆都會爆滿的,可能趁現在剛到黃昏,早點吃飯會比較好。我知道這商場有一間叫「肅慎新羅式燒烤店」的任食新羅式燒烤質素頗高,但價錢相對平民化,平日吸引到不少學生和鄰近屋村的居民去光顧的,我們要不要一起嘗嘗?這一餐飯也算是我答謝你讓我有機會實現兒時夢想,能真正走上學習鋼琴之路的「謝師宴」,好嗎?」
盧思鹋聽了沈松雁盛意拳拳的邀請,原本有點沮喪的面孔開始有點寬容起來,輕輕地笑了一笑說:「哈哈!說甚麼「謝師宴」還早着呢,你離「畢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别亂說一通!倒是一起去吃新羅式燒烤這個提議不錯,好吧,今天我就和你一起去吃吧。」
沈松雁與盧思鹋走入了「肅慎新羅式燒烤店」,由于天色尚早,他們在店外等了不算太長的時間就獲安排入店就座用膳。這家店是由自小在中華文化圈中長大,後來移居香城的新羅族人經營,他們标榜的是新羅式食品與烹調方式,而不是盲目的标榜「新羅風」朝流,所以店内的餐牌都是中文,亦不會有香城不少新羅式食肆那樣由土生土長的香城人說着充滿香城味道的新羅式歡迎語或是使用沒幾個香城人能看的懂的新羅文作标語或裝飾品的文化違和情況。
在沈松雁與盧思鹋在「肅慎新羅式燒烤店」就座後,沈松雁對盧思鹋說:「實不相瞞,其實我以往有時也會自己去吃任食火鍋,任食新羅式燒烤,特别是在我心情不好或是有問題想不同的時候,盡情大食大喝一頓,除了可以令自己暫時抽離出悲傷的情緒外,當大量的進食高熱量﹑高脂肪的食物後,我會感到大腦好像得到了充電,會再次充滿正面的能量,能讓我有精神再去處理生活中的種種難題,不如你也試試看現在甚麼都不要想,暫時不要計較甚麼卡路裡﹑脂肪﹑健美減肥這些主流媒體經常向香城年輕女性所灌輸的觀念,反正我們點的是任食的新羅式燒烤餐,無論我們吃多點還是吃少一點,我們最終都是要付相同的價錢的,為了令我們所付的金錢能物有所值地「等價交換」,就讓我們放肆地大吃大喝一番吧!」
起初,盧思鹋還對沈松雁大吃大喝的提議有所顧忌,隻是像淑女一樣的在細嚼慢咽,但在沈松雁「以身作則」的示範和在他們中間的新羅式燒烤爐上發出陣陣濃沃的烤肥美五花肉﹑牛肉﹑雞肉所發出的香起的吸引人,也開始和沈松雁不樣放開不必要的顧忌,放肆的大吃大喝起來,肥膩而香口的烤口配上青新的生菜的包裹,大口大口的吃下去,除了另他們得到人滿足的飽腹與溫暖感外,鮮甜而帶着烤肉香氣的肉汁亦令二人的齒頰留香,再配上加冰汽水的滋潤,沈松雁與盧思鹋就這樣地享受了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新羅式燒烤盛宴。
沈松雁與盧思鹋飽吃一頓後離開「肅慎新羅式燒烤店」,沈松雁觀察到盧思鹋在經過這場豐盛的新羅式燒烤盛宴後原本沮喪的神态有所緩和,但似乎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樣,此時夜幕已降臨香城,他向盧思鹋提出到念恩商埸頂層的空中花園散散步幫助消化,而順便感受一下中秋夜的氣氛,想讓她感受一下熱鬧的中秋夜和在夜色下的空中花園散步,看看能否令她打開心扉,化解心結,盧思鹋想了一想後答應了他的邀請。
念恩商埸頂樓的空中花園,占地足足有一層商埸的樓面那樣大,那裡建有藍球場,秋千﹑滑梯﹑凼凼轉等遊樂設施,有一個栽種了很多植物的庭園,整個空中花園設有不少長椅可讓人坐下休息或是靜心欣賞這裡的美景,在向着魚躍灣望到港灣對岸的高樓大廈美景的那一邊設有透明的玻璃護欄,既保護了遊大的安全亦不妨礙他們欣賞魚躍灣的醉人美景。
在這個中秋夜,有不少家長帶着他們的孩子來到這空中花園遊玩,到處快樂地走動﹑追逐的孩子們手中五光十色在閃爍着的燈籠和熒光棒為這個平大在晚上很甯靜的空大花園增添了熱鬧的節日氣氛。沈松雁和盧思鹋在這空中花園緩緩的踱步,沈松雁見盧思鹋仍比較沉默,率先開口說出自己的情況,希望能引導盧思鹋也說出自己的心結,他向盧思鹋說:
「其實,我出身于草根家庭,很多同年齡層的年青人經常有的所謂「中産」生活體驗,如甚至出國旅行﹑穿名牌衣服﹑鞋子,甚至暑期時去遊學等,我都不見得有機會嘗到,我這個人唯獨對飲食方面有要求,要吃得飽,有時還要吃得好。在這方面我是我比較舍得花費金錢的地方,人生在世,開心時要吃東西,不開心時也要吃東西,特别是當一個人面對重大困難和不如意的時候,如果不食飽肚子,有時可能會連想辦法解決困難的意志和力量也沒有。人的活動﹑思考都必須消耗能量,沒有足夠的能量又怎能應付困難的挑戰?所以,這就是我剛才會想帶你飽食一頓的理由,我的童年也不快樂,遠遠不如現在這些在這空中花園中有父母帶着他們快樂的遊玩慶祝中秋節的孩子們,但我不能選擇我的父母和我所出生的原生家庭,隻在我自己有能力控制的範圍内盡量令自己能可持續快樂和健康的活下去。」
沈松雁和盧思鹋二人邊說邊慢步,走到了那向着魚躍灣的透明玻璃圍欄前,盧思鹋倚着圍欄,望着魚躍灣沿岸那發出明亮的燈光的大型商業大廈頂部的巨型廣告牌們,緩緩地說︰
「人不能選擇父母與原生家庭,正如我今天在雪蘭居看着那對畫了了一個戴有天使圓環的父親的母女一樣,她們也沒有得選擇。她們原本有一個很溫馨的家庭,但父親因病早逝,母親無力獨自撫養兒女又不想伸手和政府求助,那個母親就自己在餐廳任職兼職侍應,以微薄的薪水照顧女兒,這時候一名同事對她展開追求,生活上困苦無助的她被對方的花言巧語騙到,就草率地和他結了婚。然而,她在結婚後才知悉對方原來是一名病态賭徒,又經常酗酒,酒醉後就動辄粗言辱罵,拳打腳踢,最後女兒的學校社工發現她有傷痕,追查後通知執法及社福部門介入,她們母女才得以被安置在雪蘭居,逃出生天。」
沈松雁聽了盧思鹋這沉重的話題,認真地望着魚躍灣沉思了一會,然後對盧思鹋說:
「你在雪蘭居遇到的那對母女的處境當然是可憐,甚至可以用悲劇來形容,然而,如果深入的去想個中因由的話,我個人認為應該将那母親和她的女兒的悲劇分開來看待。她的女兒,确實是無論從法律上﹑經濟上以至心智上都沒有選擇其原生家庭的權利,隻能遺憾地接受這悲劇的發生;然而,她的母親卻是在曾經有選擇餘地的情況下将自己和女兒推向更深的深淵。原配丈夫因病早逝,這并非她所能控制的事,然而,在之後她獨力照顧女兒期間,并沒有戴眼識人,被人輕易以花言巧語騙到草率再婚,最後堕入病毒賭徒丈夫的家暴地獄之中……她本人對此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她已經曾為妻為母,不是那些入世未深的無知少女,當自己喪偶已帶着前夫的女兒生活,而自己本身經濟基礎又不好的話,怎麼可以如此草率在未徹底了解清楚對方人品就貿然去再婚?!」
沈松雁補充說︰「我曾聽過有一種說法,指婚姻是女人一生最大的投資。沒錯,如果選擇了對的人,婚姻的而且确可能是不少女性跨越原生社會與經濟階級的快捷方式;然而,投資可賺亦可蝕,正如股票可升可跌亦可變成廢紙,如果選擇了一個不合适的人,婚姻不單止可降低女性的社會與經濟地位,甚至可以為女性帶來痛徹心肺的物理性與心理性傷害,就如同那位母親一樣。其實,以那位母親的情況,她喪偶加上要照顧女兒,本身經濟狀況又不好,可以看成是一個投資者本身已有嚴重負債,有經常性的必要償還債務支出,在這種情況下,她在再作出婚姻這種「重大投資決定」之前是不是應該先三思而後行,了解清楚風險才作決定?」
沈松雁有感而發,再說︰「再者,即使在那位母親已再婚并發現對方是病态賭徒及有家暴情況下,如果她在這時一開始就去尋求執法部門和社福部門的協助,而非等到女兒被打到傷痕被學校社工發現才揭發事件,是不是也可以減低她和她的女兒所受的傷害?所以,盡管她亦是一個受害者,但無可否認的是,她也是将自己女兒推向人間地獄的幫兇之一。盡管常有人說「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但如果結合我們社會上無數殘酷血腥的可怕悲劇來看,這句說話其實說得并不正确。天下,其實真的有不是之父母的,真正真可憐的,無法選擇父母和原生家庭而又要承受他們為自己帶來的一切不幸和傷害的,其實是她的女兒。」
沈松雁一時有感而發,自以為自己很有道理的長篇大論一湧而出,事後卻想到自己的言論可能會過于偏激,擔心會引起盧思鹋的反感或影響她的情緒,他連忙對盧思鹋說:「不好意思,我的言詞可能過于偏激,如果你不喜歡這種言論請不要放在心上,當我是一時興起信口雌黃好了。」
盧思鹋聽了沈松雁這翻推翻一般人認知常理的潑辣言論,凝視着魚躍灣上空被密麻麻的巨型霓虹燈廣告牌而映照得發亮的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魚躍灣海岸滲着海水味道的空氣,然後徐徐呼出,并回應他說:
「不需要不好意思,其實我反而覺得是你說得對,是我忽略了那個母親的再婚确實是在她有選擇餘地之下的所次選擇錯誤。你知道嗎?其實…一個年青人的成長期處于一個不好的原生家庭而她又無力改變卻要不斷承受因此而來的痛苦,真的可以說是一場充滿無力感而又不斷受傷﹑流血﹑痛苦萬分的淩遲之刑。」
盧思鹋說到此處,雙眼又開始泛起層層淚光,然後輕輕的解開她那白色長袖恤衫的袖口鈕扣,褪下她的左手的衫袖至手臂處,向沈松雁展示着她那隻充滿淡淡的暗色紅疹的手臂,然後向沈松雁說:
「沈同學,你來看看我這手臂,你知道我手臂上的這些是甚麼東西嗎?」
沈松雁對盧思鹋那充滿紅疹的手臂有點驚訝?說道:
「盧同學,你是不是有甚麼敏感或是不舒服,你有沒有去看過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