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呦、辛和墨十二兵分三路，找到了兩處荒涼偏僻，可以當做騷亂備選的地方。

一處在大北城東邊角落，那地方相當于是個垃圾堆放場，惡臭無比，周邊一戶人家都沒有。加上離邯鄲北城門近，若是起火守定能調動守軍。

另一處在北城。北城在大北城的西南方，隔着一條河與王城相對。在這裡有些稍大的動靜，王城那頭即可得知，是個搞事的好地方。

在踩點畫出來的簡易邯鄲地圖上，陸呦分别在這兩個地方畫了個圈，“我們得用爆竹吸引注意力。”

這兩天子異宅邸守衛極嚴，進出都需要嚴格的審核。陸呦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她有些擔心趙姬和嬴政。

和呂不韋赢子異碰面後的第二天，呂不韋送來消息——卯時整。

卯時城門開啟，城中守衛開始換班，加上冬季到來夜晚變長，黎明時間天依舊鴉黑，對留在城中搞事的陸呦和出城的呂不韋赢子異來說都是個好時間。

“我們選大北城這裡。”陸呦最終決定道，一來是因為此地偏僻，即使縱火，短時間内根本不會影響到周圍的居民，二來大北城中巷道縱橫，便于逃跑，三則是他們材料不夠，垃圾可以當做引燃物。

“為什麼？”辛找到陸呦，他想了又想沒有想通，為什麼願意為了赢子異和呂不韋冒這麼大的險？為什麼那麼在意嬴政。

陸呦看着個頭蹿高的辛，動了動嘴，欲言又止。這是她來到戰國後最親近的人，她們一同讨飯，一同生活。

如今，她卻好似帶着辛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一條淌着血，屍橫遍野的冷酷路途。

她不由得緊了緊自己披着的狐裘，良久，略帶哽咽地說道：“辛，我的命全賴嬴政。他若有事，我無法獨活。”

誰想呢？誰想将自己的生命寄于他人。

辛大驚，握住陸呦顫抖的手，“阿姐所言可為真？”

陸呦不回答，顫抖着說話，“且秦國一行後，我……想做些事情。辛，你若想走，我絕不攔你。”

離開，盤個小鋪子安穩地活着，也是好的。

“不。”辛握住陸呦的手，“我陪阿姐。”

“多謝。”陸呦深深一鞠躬。

＊

三人在後院内埋頭苦幹，終于在傍晚準備好了引燃物，規劃好了行動路線。辛和墨十二一起去，陸呦在家注意動靜，火勢一起就跑出去吸引人注意力。

陸呦本想自己去。

墨十二扯着嘴角嘲笑：“你這小身闆，跑得過來救火的守軍嗎？别把你砸進去。我後天流浪，辛先天武力優勢，我倆逃跑成功的概率比你大太多了。”

辛非常贊同墨十二的說法。這個險，他倆比陸呦更合适。

陸呦勉強答應。

睡不着，她好容易在輾轉中眯了會，被辛叫醒：“阿姐，時間快到了。我們得出發了。”

更夫報時的聲音在小巷内回蕩。

陸呦直愣愣起來，站在門口看着辛和墨十二收拾東西，反複呼氣，壓下自己心中蔓延的恐慌。

陸呦心中苦笑，今天做的這事，要放在現代可是要蹲監獄的！小小穿越，她已經要從守法良民變成縱火犯了。

最近天氣多雨，不下雨後天天多雲，晚上也是。烏雲擋着月亮和星星，照在地上很暗。墨十二和辛一身黑漆漆的衣服，包好自己的臉，準備出發。

陸呦定下心，勉強不讓自己的心慌從聲音裡漏出來：“你們一定要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今夜風小，注意不要讓火勢擴大……”

陸呦絮絮叨叨，直到兩人悄摸出了門。

陸呦站在院子裡，面朝東面，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和夜晚的寒涼。良久，東面天空一抹紅色蔓延開來，陸呦動了動唇，發現自己站麻了。

陸呦揉了揉酸麻的膝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衣袍裹得嚴實但淩亂，頭發散亂，能看得出是剛從床上起來的樣子。

“來人啊！起火了！”

陸呦邊跑邊喊，順着準備的路線動作迅速地往大北城東面的垃圾場跑去。

聲音尖利，叫醒了好多人。

有人揉眼睛下床，嘴裡嘟囔着什麼“豎子”“叫喊”的字眼。一出門看見東邊的火光，呆在原地愣了幾秒後一拍大腿，叫喊着步上陸呦的後塵。

城内多為木質結構，這火要是蔓延開來，大北城都能被燒起來！這火必須得滅，還得快！

人叫人，人喊人。

一小會的時間，大半個大北城被叫醒了，有人拿着木桶，有人招呼人去滅火。火勢大得城樓的守軍都注意到了。

“火勢極大！快去救火！”将領急忙派出一大隊守軍去滅火。

跑到火勢邊緣，沖天的火焰燒得陸呦臉疼，眼睛被熏得不住流淚。頂着彌漫的煙氣，陸呦按照計劃，找到他們踩點時就标記好的水井，打起一桶水開始救火。

她動作機械，陷入打水-大跑-滅火的循環，眼中隻有飛舞的火焰和對辛、墨十二的擔憂。

她排隊打起一桶水，提着準備去滅火時，一雙手接過了她手裡的木桶，“阿姐，我來吧。”

是辛的聲音！

陸呦楞楞地看着辛的背影，打開墨十二在自己眼前揮舞的手掌。反應過來後摸了摸自己酸痛的眼睛。

“……好。”她聲音嘶啞。

呂不韋遙望東面的火光，下意識松了口氣，陸呦完成了她的任務，“公子，你準備好了嗎？”

赢子異一副小厮打扮，“我們也該啟程了。”

兩人身後跟着三五人，借着夜色朝着沁河而去。

呂不韋準備的出殡隊和商隊排隊出門，兩支隊伍一起走，左邊是喪樂嚎哭，右邊是堆得高高的貨物和整齊的馬匹。

守門的士卒明顯也被大北城東的火勢吓到了，一邊檢查文書，時不時擡頭朝東看一眼。

出城的隊伍嘈雜不安，仰着脖子張望都為漫天的火勢，“乖乖，這火可真大！”

“等等！”身着玄色衣袍配玉飾的甲士騎馬趕來。他接到趙王命令後戒嚴全城，他敢肯定赢子異還沒有出城。

但今天的騷亂不太對勁。

他匆匆派人趕去四個城門嚴查出城文書，而他自己來到了城北門。

城北門的出城隊伍已經很長。其中最顯眼的當屬出殡隊和呂家的商隊。

呂家的商隊，甲士眼睛一轉，命人扣下正在出城的商隊，旁邊的出殡隊也被無辜牽連停在了原地。

商隊頭子搓着手，谄媚笑地上前：“不知大人有何事？”

甲士坐在馬上，看了一眼全身上下寫滿溜須拍馬的商隊頭子，皺眉問道：“呂家商隊因何出城？”

“大人這說得，當然是為了賺錢。”

說罷，商隊頭子恭敬地遞上出城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