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已至，溫度驟降。曆史中的公元前259年普普通通的平靜結束。衆人在年尾熱熱鬧鬧的準備起年貨，以祭歲首，祈求來年安穩平靜。

但對于經曆其中的人來說，這一年極不平靜也不祥和，比如陸呦，比如白起，比如赢子異和呂不韋。

趙王室同樣準備了祭祀，祈求來年風調雨順，趙王作為主持祭祀的人出席。圓形祭壇設在了郊外，離蔺相如居住的莊子不遠。

邯鄲的守軍及王城甲士将周圍十裡地犁了一遍，确定過冬的老鼠都在他們掌控之下才稍微放下些心。

沒注意遠處山上的幾個小黑點。

陸呦、辛和墨十二三人站在遠處的山上，附帶一隻小崽子。幾人出門時，小嬴政哭得嗓子都啞了，硬是要辛抱他出門，不抱就嚎，把他放在榻上也嚎。

趙姬隻得妥協。

辛一隻眼睛抵在望遠鏡上，另一隻手推開旁邊咋咋呼呼的墨十二。

墨十二幽怨地看了眼辛，轉頭向陸呦炫耀：“此物可以視千裡之物，可堪神器 ！”

小嬴政半個身子伸出陸呦懷裡，脖子伸得長長的，使勁朝着辛手上的望遠鏡伸手。

幸虧陸呦多日鍛煉有點力氣，小崽子實心的！不然小嬴政肯定會在地上摔個倒栽蔥。

墨十二終于奪過望遠鏡，“沒想到有朝一日我竟能看到國君祭祀。”

祭祀台上是準備好的牛、羊、豬三牲，泛着光的精美玉器，還有成堆的糧食和美酒。

墨十二招呼人來看：“我好像看到咱們酒肆的酒了！”

！！？？

辛和陸呦争着向前，果真在成堆的酒器中看見了自家的酒罐。

辛久久不能回神。

陸呦倒是不同，她稀奇的用望遠鏡看了看，确定真的是鳳栖玉後蹦了蹦，“以後咱們賣鳳栖玉，就說是王宮嚴選。”

說完感覺到三股怪異的視線。

她轉頭，辛、墨十二和懷裡的小崽子仰頭，古怪的看着她。嬴政在陸呦低頭時立馬調整好自己的表情，重新以懵懂無辜的眼神盯着陸呦。

墨十二五味雜陳，“你就想到這個？”他的主公不會是個棒槌吧。

陸呦笑得坦然，她抖了抖懷裡的嬴政，“我還能想什麼？不過是咱們的酒質量好而已。”

墨十二沉默，和辛二人搶着望遠鏡看祭祀去了。

趙王端着玄端禮服，頭戴君王冠冕，率領百官開始燔柴禮，祭祀台上燃起大火，黑煙直沖雲端，紅藍相間的旌旗被吹得獵獵作響。

數百巫者圍着祭壇跳起舞來，為首的巫者穿着大紅色長袍，臉上塗抹色彩圖案看不清臉。

巫者們邊跳便歌：“昊天上帝，佑我邦土，五谷豐登，兵戈永息。”

周圍的士卒輕聲哼唱，長矛擊打地面，和歌聲相應和。

肅穆的歌聲越揚越遠。

祭祀結束得很快，這是第一天的活動。接下來趙王還需要祭祀社稷、祭祀宗廟，在農事上占歲看看明年是不是個好年。

以及鞭春牛。

這習俗有趣極了，君王要在田地邊上用彩杖打碎一隻用泥土做成的牛，告訴後土和農人，新的一年要開始了大家都要好好努力，好好耕地好好收成。

嬴政靠着自己的年齡，切切實實跟在墨十二身後看到了望遠鏡的軍事價值。

作為四個人中的唯一聰明人，嬴政眼睛在其他三人中轉了一圈。他垂着眼睛，如今看來這個變數，是好的。

墨十二在嬴政身後指手畫腳，指了指裝深沉的嬴政，又自己皺着臉學着嬴政的小模樣。

陸呦看着嬴政身後笑個不停，警惕的小嬴政自以為霸氣的回眸逼視鬼鬼祟祟的墨十二。

墨十二舉起小嬴政，“走喽，我們回家了。”

晚上要守歲。

竈台前一天用饴糖和酒糟塗滿，來祈求竈神來年言好事。有些嘴饞的小孩控制不住，舌頭在竈台上舔了又舔。

陸呦忍不住自己的暴躁，每個小孩在屁股上打了兩三巴掌。

臨時組建的幼兒園也就放假了！

辛預備好了晚上的吃食，全套的豆腐宴。

豆腐辛在上黨時就會做了，當然其中一定有陸呦指點。磨豆腐是個既需要力氣，又需要耐心的事。

但陸呦不讓做：“磨豆腐太累了，我們沒有那麼差錢，不需要做這麼辛苦的生活，也不必要因為口腹之欲這麼辛苦，好吃的東西多了。”

歲首辭舊迎新，難得陸呦松口。陸呦和墨十二動嘴，辛和墨十二動手，墨十二本來不想動的，但迫于辛的淫威。

晚上豆腐羹，石闆煎豆腐，豆腐釀肉，豆花煮牛肉……滿滿當當了擺了一大桌子。

墨十二黏在桌邊，止不住的咽口水。他用力拍了拍辛的後背，“辛，你的手藝真的太棒了，竈神都能被饞的下凡。”

趙姬帶着小嬴政來一同守歲。

她難得放縱自己喝醉：“以往這時候，我應該在燕居飲酒鼓瑟，歌唱詩經才對。”

她自顧自飲酒，燭火印在她落寞的臉上，搖搖頭，飲盡一樽酒：“是我不好。”

辛早起開窗，發現亂雪眯眼。遠遠望去，天地隻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一晚上過去牆角處的碳爐中殘留些發白的灰燼。

他搓了搓手，在冷空氣中打了個激靈：“下雪了啊！歲首快要到了。”

他們在邯鄲滿打滿算快要待滿一年了。

辛感歎着，從櫃子中拿出一件鹿裘穿在身上。

陸呦比辛起得晚些。

開門時地上的雪已經鋪了一層，把黃土地面壓得嚴嚴實實的。

去廚房旁邊的柴房拿木炭時，正好碰見辛，辛也準備重新燒火爐。

冬天嚴寒，一不注意可能就着涼得病，加上還有個小孩子。

兩人呼了口氣，配合默契地燒起了客廳四個牆角邊的火爐，溫度很快上來。

陸呦不會把廚房的事理所應當的扔給辛。雖說辛做飯好吃，但讓人家小孩一個人在廚房忙碌，陸呦的良心難免會痛。

早飯是熬出了一層油的小米粥，和辛早就包好現在隻需要加熱的大肉包子。廚房裡有兩個鍋，一個鍋專門用來燒水。

為了政兒，辛專門又準備了一個小鍋，專門為小嬴政做了一碗雞蛋羹，上面鋪着一層切得細細的肉糜。

阿姐說的，小孩至少一天一個雞蛋。陸呦當時所說，是為了辛的營養。辛照模照樣地給小嬴政準備好。

小嬴政真的很會哄人。

兩人準備好得差不多時，墨十二聞着飯香進來，他縮了縮鼻子，“這雪真大。”

陸呦來到牆頭，隐約能看見隔壁屋内亮着的燭火。她叫喚了一聲：“棠，叫你家女君和小公子過來吃飯！”

聽到雪中棠的應答，陸呦盯着一頭雪回到了飯廳。

趙姬趕了過來，棠緊随其後，旁邊的芽抱着個白團子，小嬴政被塞進一個巨大的鬥篷中，小臉被兜帽遮得嚴嚴實實的。

到屋内，芽才拿下兜帽。鬥篷中小嬴政鼓着臉一臉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