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人休息之餘,除了閑談沒有任何娛樂活動,有了新花樣且待遇不錯的陸呦莊子早就在十裡八鄉中傳遍。
黑指尖輕輕碰了碰許顯手中的農具:“這就是莊子上新出的農具?”
許顯強硬地将手中的工具遞給黑,“你試試,割麥的時候确實省力。”
黑連連擺手:“不能如此!不能如此!我手笨,若是我弄壞了可不好。”
兩樣農具在黑看來都是有價無市的好東西,他更不敢上手了。若是弄壞,他家可沒有錢賠。
許顯笑道:“這都是結實的鐵疙瘩,你放心。你是個種地老手,可要相信自己。”
許顯拉着嬴政,和黑走在最前。
女主人叫葵,背上背着個不足周歲的女童,手裡揪着一個不安分的大頭娃娃,“别亂跑聽見沒,就在我們身後拾麥穗。”
大頭娃娃噘着嘴,他們那是亂跑嗎?他們那是狩獵。
前些天大頭娃娃和一群小夥伴狩獵,小孩子沒定性,話趕話的吵了起來,大頭娃娃被人一推,後腦勺撞在土疙瘩上,當場暈了過去。
他父母湊了些錢,從學村巫手中買了帖膏藥,隻求蒼天開眼。幸好,大頭娃娃醒了過來,養得差不多了後被父母兩人聯合雙打。
井的膏藥中混着父親又佝偻了幾分的腰背,夾着母親無聲的嗚嗚眼淚。
他們放心不下他,隻能夏收時帶上,好歹能有一眼沒一眼的看着自己調皮的孩子。
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家井調皮,擔心他出事就帶上了。”
大頭娃娃名井,包含了父母樸實卻異想天開的願望——在家中小院打口井。
說着,他好奇地看了眼許顯牽着的嬴政,“這是?”
許顯回道:“這是我好友之子,名政,她家中有事,托我照顧一日。”
他沒有過多解釋,說人家是來體驗夏收?實在沒有必要。
黑雖農人,眼睛卻看得清嬴政未經曝曬的皮膚,連嬴政領口處被粗布磨得微微發紅的脖頸都看得到。
但他沒有多問。
好奇心不能填飽肚子。
時辰還早,路上卻全都是拿着農具一家出動的場景,黑泱泱的一片。嬴政頗有些驚訝,小手扯了扯許顯。
許顯徐徐解釋道:“夏收事大,他們想一日多收點。”
幾人來到處偏遠的荒地。看到收成滿滿的田地,黑終于露出個笑。很少有農人在看到自己精心侍弄的田地不動容的。
葵最後警告大頭娃娃:“井,給我老老實實的拾麥穗!”
許顯指了指井,“政,你和井一起。他如何做,你如何做就是。”
嬴政一路上很沉默,默默聽着許顯和黑兩人時不時聊天,看着黑和村裡的人打招呼,看着路上和井如出一轍的大頭娃娃。
他點了點頭,走到井的身邊。井站不住,小孩的性子好動得很,像是腳上長了彈簧,站在田埂處噘嘴看着已經下地的阿母。
許顯将鋸齒鐮遞給黑,又手把手教葵如何使用麥钐。兩人不好意思極了:“顯,你來幫我們已是大恩,如今又将鋸齒鐮和麥钐借給我們。”
新農具熱門得很。
莊子上借來的工具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田畯也就是村長,每天安排每家能用幾個時辰。稍微富足點的家庭,找幾戶交好的人家,大家一起湊錢,去邯鄲鐵匠鋪中買了麥钐。
黑都沒有輪到。
他家前些年逃難來的邯鄲城,和田畯沒有沾親帶故,很難輪得上借來的農具。且他家中本就貧窮,前些時日為了治井花了一大筆積蓄,囊中羞澀,更不要說湊錢了。
許顯拿起黑帶來的鐮刀割起麥子,“快别推讓了,趕緊收麥吧。”
鐮刀發鈍,但許顯的力氣彌補了這點。
三個大人動作利索,一言不發地幹起來。
井仰頭,鼻孔朝天:“你叫什麼?這片地方我可是老大,以後你見到我就要叫老大,聽到了嗎?”
嬴政無喜無怒的看了眼井,看得嚣張的小孩脖子一縮,後背發冷的井趕忙拿起木籃子撿起麥穗來。
麥穗小小一顆,混在地裡看不分明,得貼着地才能找到。嬴政看着撅着屁股,小臉幾乎貼在地面的井搖了搖頭。
他記得胡亥也是個這種性子。
剛愛屋及烏,覺得井這孩子有點可愛。井神秘兮兮的轉過頭來,“你看我找到了什麼?”
他背着手,來到嬴政面前,“看!”
一條油光滑亮的蚯蚓。
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