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顯摸黑送回了熟睡的嬴政。小孩累極了,躺在許顯懷中睡得和個小豬崽似的。
陸呦:“許顯,歡迎你加入我們。”
許顯搖了搖頭,在陸呦明顯不解的眼光中說道,“我答應黑,要幫他家忙完夏收。我過幾天回來。”
他背影被夜色模糊。
菱感歎:“是個守信義的人。這就是神農的後人嗎?”
農家在民間名聲極好,被好多人認為是神農傳人,但其中子弟為人低調,很少張揚。偶爾看見一個,菱難掩好奇。
嬴政看來是累壞了,手欠的墨十二在他臉上戳了戳,甚至抓亂了他的頭發。小孩依舊熟睡,半點被吵醒的預兆都沒有,“看來是累壞了,睡着的時候沒有醒着的時候那麼煩人。”
陸呦擋住墨十二的手,“真把人吵醒,你自己哄。”
三人閑聊期間,黑暗中的身影逐漸清晰,辛精神奕奕地走了進來。
墨十二撇嘴,陰陽怪氣:“沒想到辛公子這麼擔心政兒,就差綁身上了。”
菱也不懂辛對嬴政的關心,隻能解釋為辛和嬴政是天生的緣分。
陸呦知道,她更心疼自己的弟弟,“政兒早就被人遺忘,名聲不顯,你不必如此擔心。”
辛:“以防萬一。”
飯菜已經為辛和嬴政準備好了,此時吃飯明顯不合飯點,但辛和嬴政一天的勞累之後得要吃點好的,辛躲在暗處肯定沒有好好吃飯,而嬴政一個食不厭精的性子,陸呦才不相信他能好好吃飯。
兩個人都是問題兒童!
沒想到小孩累得呼呼大睡。
陸呦頭疼,“如果不舒展筋骨,政兒明天肯定手腳酸痛。”
但看嬴政睡着呼呼香,一看就知道累得不行。舒展筋骨肯定要吵醒小孩,嬴政的起床氣可不是蓋的。
墨十二摸下巴:“讓他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辛抱着嬴政回到為他準備好的寝室,将嬴政放在床榻上時,嬴政模模糊糊地睜開眼:“辛?”
辛從瓷瓶中拿出準備好的膏藥,動作輕柔地抹在嬴政曬得通紅的臉上,拉好被子:“睡吧。”
*
早上,嬴政精神飽滿的但手腳酸痛的醒來,剛準備伸個懶腰,“哎喲!”
他欲哭無淚地扶着自己酸痛的腰,昨天一直彎腰撿麥穗,今天稍微一動感覺脊椎連着後背都異常酸痛。
辛走了進來,手上拿這個陶瓶,“先别動,我給你揉散酸痛,不然可能痛好幾天。”
藥膏辣鼻,辛的大手按在嬴政的腰後一個用力,小孩差點飙淚。他攤平在床榻,保持嚴肅正經的模樣,矜持地任由辛為他塗抹藥膏,結果憋不住,呲牙咧嘴已經算好的。
好一會兒,折磨終于結束。嬴政試探性地跳下床動了動,酸痛果然少了很多,比之前稍微一動就難受的狀況好多了。
辛:“我們去吃飯。”
嬴政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子,牽住辛的手,不等人催促,小腿快速動了起來。
辛在身後忍俊不禁,看來是真餓。
陸呦幾人正在吃早飯,豆漿就着油條,簡直是人生大幸。
聞着吃食的香氣,嬴政忽然聽到一陣陣咕噜響的聲音,他捂着肚子,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大口吃起來。
陸呦哎呦了一聲,“小心燙!都是剛剛出出鍋的!”
嬴政被燙得眼眶紅紅,狼吞虎咽,三五下吃完了一大個油條。填飽肚子後嬴政想起自己遲來的禮儀,捧着豆漿啜飲。
陸呦好笑:“昨天一天怎麼樣?”
說到這,嬴政表情秒變嚴肅,“我問過人,他們希望賦稅輕些。但賦稅乃國家之本,國家的運轉和戰争都需要賦稅。”
陸呦牽起嬴政,走到曬谷場。清晨時分,曬谷場中人聲寂靜,滿天的薄霧中隻有陸呦嬴政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她捧起一手麥粒,任由麥粒從指尖劃過,側耳做傾聽狀,“你聽到了嗎?政兒。”
在嬴政疑惑的眼神中,陸呦補充道:“麥粒掉落的聲音,我聽其擲地有聲,因為麥粒中浸潤着血汗,比金石更重。”
她擡頭望向遙遠的西方:“你可曾聽說過,長平之戰後,不僅是趙國被打得折斷了脊梁,秦國也消耗良多,關中十室九空,老秦人甯願投奔函谷,卻拒絕還鄉?”
“苛稅、重稅如磨盤,不止能碾碎麥粒,更嫩磨碎人心。”
嬴政喉嚨滾動,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腰間佩戴的玉珏,“但賦稅于國有利……”
“賦稅如汲井,強抽則泉枯。但賦稅又不能不收,有兩個方法:”陸呦伸出兩個手指頭,故弄玄虛,緊張得嬴政屏住呼吸,“第一個方法,擴寬井深,井中的水多了,賦稅就不顯得多了;第二個方法,鑿新渠引活水。”
嬴政若有所思:“新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