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呦無語,“我本想安慰安慰你,看來你完全不需要。”
“謝謝你陸呦。”嬴政話風一轉,“但比起安慰,我更想知道後世如何論辯我秦朝滅亡之故,如何為我秦朝續命?”
他鄭重一行禮:“夫子,請您助我。”
于嬴政而言,曆史評說不過笑談,他在乎的是奮六世餘烈而出現的秦朝,是老秦人曆經百年後的榮耀。這一次,他絕對不能讓秦朝毀在自己手上。為了秦朝,如何鄭重都不為過。
出乎嬴政預料的,陸呦沒有答應下來,反而搖了搖頭,“我隻是個普通人,沒有立竿見影的興秦之法,亦沒有一勞永逸的強秦之因。”
陸呦隻是個普通人,一個普普通通大學畢業、工作兩年的社畜而已。即使到現在,她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如何讓自己手底下百來十号人吃得飽飯。
她同樣極其認真地說道:“作為你的老師,我隻能給你一個看待世界的新視角,也隻能陪着你和你一同尋找。”
“什麼視角?”嬴政和陸呦待得時間長了,慢慢可以明白陸呦口中的新名詞。
“人民史觀。”
陸呦遙看向遠方,一望無際的麥田上零星散布着彎腰勞作的庶民,再遠處,吆喝叫賣的貨郎走街串巷,母親在孩子的哀求下咬牙買下一個轉動的風車,威嚴的君主側臉隐藏在羽冠後。
*
雖然陸呦已經醒來,但大會診引來的醫者還沒有離開,尤其在扁鵲出現之後。醫家扁鵲在戰國,那可是響當當的金字招牌。
本來,知識在戰國是比黃金還貴重的東西。百家之人也不是敝掃自珍,但普通人想學,要麼有機緣得貴人相助,要麼天賦高被收入門下,總之,得先拜碼頭。
這一場辛為陸呦準備的群醫會診,難得讓些許醫者肆意交談,教學相長。最重要的是作為醫者領頭人的扁鵲并不敝帚自珍。
兩個月後,扁鵲撫着長長的胡子,診脈後連連恭喜:“女公子身體已經大好。”
提心吊膽的辛長舒了一口氣,終于把自己一直吊着的心放回了肚子裡。
“如此,我的職責已經盡到,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扁鵲準備告辭,他在邯鄲已經停留三月,也和會診中的許多人交換了行醫途中遇到的疑難雜症。此番邯鄲之行,他收獲頗豐。
他制止陸呦挽留的話頭。本來在陸呦醒來,身體好轉之時他就準備離開,但陸呦什麼都不多,最多的就是圖書館裡的知識。
陸呦成功用《本草綱目》、《傷寒論》兩本中醫名著留下了扁鵲,順便聘請扁鵲做了學堂醫學班的短期夫子,并允許扁鵲譽抄。
“醫者需遊曆四方,見遍百病。”他将兩本醫書譽抄完畢,已經學得七七八八。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去看、去找,去實踐書上的内容。
陸呦挽手拜别,“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挽留您了,希望您醫術精進,弟子滿天下 ,下次見面應該就是神醫扁鵲了。”
扁鵲哭笑不得,他對自己都沒有如此高的期望。他以平等的身份拜别陸呦:“女公子,天高路遠,有緣再見!”
此兩本書,任何一本都可開一家之說,成為世家藏寶閣中的珍寶。但陸呦并無藏寶之意,“我希望您之後能将書上的知識傳揚出去,不分庶民與貴族,有人學就教,有人問就答。”
如此名士,值當他以平輩相交。
“扁鵲定不會負女公子之期望。”
長長拜别後,扁鵲帶着自己戀戀不舍的小徒弟坐上白疾言駕來的篷車。白疾言逗小師弟,“小師弟,若你不舍,讓師傅将你托養在莊子上如何?”
小童收回自己依依不舍的目光,聽到白疾言的話猶豫得不行。莊子上有好多好吃的,冰糕奶糖。
“不。”小童堅定拒絕,“我想成為和師傅一樣的醫者,醫人救人。”說罷,為表自己堅決的态度,他收回自己的目光,背誦起扁鵲布置給他的功課。
再見了,甜甜的奶糖!再見了,綿軟的冰沙!大丈夫,絕不耽于欲望!
載着扁鵲的篷車慢慢消失在遠方,陸呦才拉着嬴政,和辛慢悠悠地回去,“扁鵲是位名士。”
嬴政:“他是個遊醫。”
辛不贊同的搖搖頭,“扁鵲救人無數,廣收學生,不隻是個遊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