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送東西去李家時差點兒被留下,陸岑川再三保證自己什麼都準備好了,還因為擔心吳梅花的廚藝,順手做了八寶飯的澆汁,才叫李寶柱跟李大娘安心放人。
回到家看天色也差不多了,就把阿越抱進屋裡,準備大顯身手。正給他拿各樣的玩意兒,卻被拉住了衣袖,
“姨呀……”
“怎麼了寶貝兒?”
“看!”
陸岑川一愣,阿越呆在屋裡她其實也有點不放心,但就她一個人,煎炒烹炸各種油火,帶着阿越就有些危險。她這麼一愣,阿越以為她不同意,竟癟了下嘴,抱着她手拿烏溜溜的眼睛看她,
“一起!”
被阿越這有些委屈的小模樣一看,陸岑川心都要化了。
隻是有點難辦,又不是不行!
就算不行,創造條件也要行!
而且阿越更小的時候,不都是她背着一起燒火做飯的麼?隻是小娃娃漸漸能自由活動了,才沒再繼續。這時阿越提出來,陸岑川便把那根已經退休了一段日子的布條拿出來,把小娃娃仔細背在了背上。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陸岑川如同之前每一次那樣問到,阿越也同過去一般,伸出小胳膊抱緊她脖子,蹭了兩下腦袋。
蒜香排骨,糖醋魚,白灼菜心,麻婆豆腐,還有一個腐竹芹菜,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道道從陸岑川手中盛出裝盤。水晶捆蹄拆開切片,糯米糖藕裝盤澆汁兒,有涼有熱,葷素搭配,雖然不強求寓意,但這一桌年夜飯的用心和祝福,一點兒也不比旁人遜色。
最後上桌的湯便是今夜年菜絕對主角的肚包雞,連砂鍋一同端上。豬肚被撈出劃開圓形的切口,露出裡面整隻雞肉的時候,因沒有外人,不知少了多少驚歎誇贊,但隻要有背後小娃娃回答的一句想吃,對陸岑川來說,就是最最要緊的認同了。
豬肚切絲,雞肉拆塊兒,熱油澆入調好的醬汁兒做蘸料,端盤上桌,倒上一碗據說喝來除病消災的屠蘇酒,年夜飯大功告成。
略有得意的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作品,陸岑川拿了三個碟子每樣菜都夾了一些,擺出兩副空碗筷供奉在院中。
這就又得回來說陸岑川是個姑娘,夏家如今就也沒有祭祖這個事兒,隻能聊表心意。
焚香燃燭,燒了一些紙錢,陸岑川抱着阿越誠心禱祝,
“我們過得很好,你們不要擔心。”
阿越在她懷裡看着漸漸燒成灰堆的紙錢,慢慢的力求咬清每一個字,認認真真跟着她說到,
“我們,好,不擔心。”
這頓年夜飯雖然足足做了八個菜,但除了那條糖醋魚為了圖吉利是條整魚,其他的都因為家裡人少,分量十分謹慎。
而且這條魚就是不能吃完的,陸岑川一點兒心理壓力都沒有。
夾了外皮酥脆内裡鮮嫩的魚肉,蘸了酸甜的糖醋汁兒給阿越,沒多少小孩子能抗拒這種酸酸甜甜的誘惑,阿越果然也不例外。他如今小牙隻是露了個白尖兒,還是飛快的抿着嘴吃了,叫陸岑川再夾。
芹菜阿越自己吃還不行,但腐竹燒得軟爛,很對他的胃口。至于蒜香排骨,就完全得靠陸岑川了,雖然力求做到飯菜能叫阿越直接入口,但若是不行,嚼一嚼再喂,阿越也是不嫌棄的嘛。
還有那盤麻婆豆腐,并沒有做的味道太重,阿越又從以前就不太怕辣,吃得噴香。
一頓飯吃得兩人眉開眼笑的,喝過湯之後撐得直打飽嗝兒。外面已經三三兩兩的響起了零落的爆竹聲,陸岑川以前千響萬響的挂鞭見多了,技術的發展叫鞭炮聲音愈發震天,吵得要命煙又大,很不待見這個,見阿越并不好奇,就也開心的并不提起。
至于漫漫長夜如何守歲,先是慣例的抄了一頁醫藥冊子,又同阿越玩了一會兒積木,同心協力的搭了個不知是房子是塔的高層建築,阿越很是滿意,左看右看都沒舍得推掉。
估摸着差不多了,陸岑川就去洗手切菜,白菜擰幹了拌上肉調餡兒,和面掐劑,包起餃子來。
阿越見她大夜裡的又動手做餃子,積木也放在一旁不玩了,爬到她懷裡扒着手看她包。白胖的餃子在陸岑川手裡兩三下就成型,彎彎的弧度像一個滾圓的元寶,竟然還跟冬至的餃子是不同的花樣。
看了一會兒,小娃兒表示他也要來,陸岑川就擀了個稍小的面皮,給他放好一塊餡料在中間。看着他短短的小肉爪學着自己的動作,生疏又緊張的折過面皮,一不小心就把指頭戳進餡兒裡,頂着微笑的臉在心裡狂樂。卻不催促,隻和這努力包着餃子還要蹦單字兒跟自己講話的小娃兒慢悠悠的動手,一起包出各種各樣或好看或軟趴趴的餃子。
偶有一兩個露餡的或者幹脆皮子占滿了油湯揉吧得不能用了,都放在一旁,回頭再說。
阿越人小精神短,根本熬不到午夜,這麼晚還不睡已經十分不易,包着包着就有點兒含糊,小腦袋直打跌,不一會兒就連眼睛也快睜不開了。
陸岑川叫他先睡,阿越卻嘟着嘴搖了搖頭,看着他這樣子好笑,趁着他迷迷瞪瞪的,一口親在他臉蛋兒上,見他舉起小手好像要推自己,卻半天反應不過來,陸岑川都要笑壞了。
知道阿越能到這會兒已經是強撐,就不多鬧他,抱着打理了一番,送進暖呼呼的被窩好好兒睡覺去了。
安頓好阿越,陸岑川不再磨蹭,快手快腳把剩下的餃子都包好拿去竈間,屋裡東西都收拾起來。
弄破的餃子皮和剩下的一點餡兒料,卷好擀在一起做成烙餅,水開餃子出鍋的時候四周鞭炮聲驟然大作,覺得自己這時間真是掐得剛剛好,盛了餃子端進屋,把早就準備好的一個絡子拿出來。
這絡子與尋常的打結編繩很是不同,主體是用六枚銅錢圈成的小球,球頂上幾朵嫩生生的迎春花,拱衛成團,下面墜着短短的流蘇,青嫩鮮活,既是壓歲錢又是個裝飾。
把這絡子塞到阿越手邊,看着小娃粉嘟嘟的睡臉,陸岑川順手掖了下被角,笑嘻嘻的說着吉祥話:希望阿越新的一年平安健康,無憂無慮。
這些話聲音輕柔,在不絕于耳的鞭炮爆竹中,随随便便就被淹沒。阿越卻似心有所感,眼皮掀開了一些,見陸岑川守着他對他笑,哼唧了一聲,把手邊的花球往懷裡卷了卷,合上眼抱着繼續睡了,完全不把外面的噪音當回事。
陸岑川見狀無聲輕笑,覺得阿越這個淡定不在意的樣子特别像自己,配着全是藥味兒的屠蘇酒,拿起筷子夾了兩個餃子吃了。
密集的炮竹并未持續太久,喧鬧漸消,寂靜吞盡守歲人家最後的燈火。陸岑川支着耳朵,直到能聽到山間流風的聲響,走到門口看了眼無邊的夜色,刷了盤子睡覺。
守歲這件頭等大事之後,陸岑川的年節變得異常輕松,皆因夏家大孝,不能去别人家拜年,并且也不會有人來拜年。
歲首三日還諸多忌諱,借錢催債摔盤子摔碗平日裡也不是什麼好事,不許吃藥吃稀飯也算是讨個好兆頭。
可早上不準喊起床中午又不準睡午覺到底是誰定的?
至于不能潑水做針線,這就罷了,反正劈柴洗衣也不行,但是,為什麼不能動刀子?做飯到底要怎麼辦?
陸岑川:“……”這種時候是不是就應該說一聲算了,反正也不能灑掃倒水?
初四要在家等竈王從天上回來查戶口,不能出門,初五送窮破五,這天又忌走親訪友,直到初六開市,所有年節禁忌宣告結束,一切才恢複如常。
“怪不得都初六做生意!”
終于發現這不是個巧合,一邊吐槽一邊該幹嘛幹嘛,洗衣做飯一樣不少,簡直就是個百無禁忌混不吝的陸岑川,順手就把蒸好的糯米粉團扔在案闆上,揉捏捶打。
年夜飯的分量掐得正好,除了那條魚隻剩下了肚包雞,陸岑川十分得意之外,打從初一就開始折騰着吃。
反正隻能在家宅着,此時不吃,更待何時呢?
家裡的食材翻着花樣輪過一遍,陸岑川掐指一算又開始弄年糕,順道做了點酒釀,趁着無事還燙了春卷皮,冬天真是太好了,提前準備一些材料也不擔心會很快壞掉。
吃吃喝喝的到了初六,一大早陸岑川就帶着阿越往張家去做豆腐。
年假歇完,今天要開工了。
迎門被張家的鞭炮聲吓了一跳,趕緊捂着阿越的耳朵避到一旁去,嫌棄的看着傻樂着點炮仗的廣勝,就聽張老頭大聲問到,
“送窮沒有!?”
“送啦送啦!”
看出陸岑川的敷衍,張老頭盯了她好一會兒,但最終也沒說什麼。大概是覺得大年下呼呼喝喝的不好,隻臉色黑了一瞬,到底繃住了沒沉下去。
等陸岑川進門,張老頭又塞了兩個紅包給她跟阿越,廣勝也給了阿越一個紅包,說是圖個吉利。不多時李寶柱跟甯子也過來,大家團團道了新年,又都給了阿越壓歲錢,才熱熱鬧鬧幹起活來。
豆腐做好廣勝跟甯子分别出門,陸岑川就也跟着出來,想着去給李大娘拜個年,反正有心拜年,十五不晚麼。
李大娘果然并不挑她這些,何況她跟阿越都在守孝,也不是故意怠慢,李大娘心疼還來不及,見她倆過來,就樂呵得不行。
無視一旁欲說還休的吳梅花,陸岑川隻顧逗老太太開懷,說笑一陣便從李家出來又去衛家楊家,發現宋氏跟小錦兒也在,少不了連連拜賀,雙方又都有小孩子,互相一頓塞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