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唯沉默兩秒,他時常感覺自己的誕生是個意外。
他端着那碗面坐到餐桌上,剛準備吃飯的時候發現程斯硯的對話框有三條未讀消息,半個小時前發來的。
奚唯點進去,開頭是一個電話申請,但系統顯示他忙線中。中間是問号,最後一句則是:你這麼晚在和誰打電話?
他哼笑一聲,打字回複:和你有什麼關系?
下一秒備注那欄變成了正在輸入,奚唯将手機放到餐桌上開始吃面,他倒要看看程斯硯想放什麼屁。
但過了很久,對面都沒發消息過來,一直在輸入。
奚唯有些耐心不足,剛準備放下筷子打字問他到底要說什麼的時候突然咀嚼到什麼脆脆的東西。
他沉默兩秒,抽了張紙把嘴裡那口雞蛋吐出來。
雞蛋殼。
剛才沒挑幹淨嗎!
他用紙巾将那口暗藏蛋殼的雞蛋包好,起身将其丢進垃圾桶。坐回椅子上想看看碗裡還有沒有漏網之殼的時候,程斯硯的消息過來了,隻有短短兩個字:你行。
奚唯看笑了。
程斯硯現在在他心裡的份量沒這碗面重,畢竟這是他第一次下廚,程斯硯還不值得他放下筷子專門打字。
于是他一邊翻着碗裡的雞蛋一邊發語音嘲諷:“輸入這麼久就發過來兩個字,你截肢了?”
程斯硯發來一個嗯。
奚唯懶得再理他,他放下手機,确認碗裡沒有殘留的蛋殼後繼續吃面,一點多的時候才終于躺到了床上。
夢裡,他回到了高一下學期剛開始的那個春天。
那天有雨,晚自習最後一節課才停。
班裡九成的同學為了方便都選擇了住校,但奚唯一躺在那張小床上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于是隻好走讀。
和幾位同學一起出了教學樓後他們分開了,奚唯獨自一人走在出校門的路上。他覺得冷,于是把校服外套拉鍊拉到頭,雙手揣兜将下半張臉埋進衣領裡盯着地面走路,在腦海中默背老師第二天上課要抽人背的古詩。
背到一半突然卡住了,奚唯正思考下一句是什麼的時候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回頭,和莫子淵對上目光。
莫子淵調笑道:“低頭走路,小心待會兒撞樹上。”
奚唯沒把他這句玩笑話放在心上,問道:“‘身當恩遇常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下一句是什麼?”
莫子淵沉默兩秒,搖頭:“我還沒背到這兒呢。”
不等奚唯開口,莫子淵身後便傳來一句:“‘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别離後。’”
奚唯這才注意到這裡還有第三個人。
他歪了歪腦袋,和莫子淵身後的人對上視線。
那人沒穿校服外套,他眼眸帶笑,一雙桃花眼映着細碎的光。下一秒不知從哪裡吹來了一陣小涼風,他的發梢随風微動,反而更襯得他溫潤如玉,眉目含情。
奚唯當時對他的第一印象隻有一點,這人不怕冷。
雖然當時已經是春天,但那天天氣不好,小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天。前幾天的最高氣溫能上三十度,那天氣溫就十幾度,在場三個人除了他都穿着校服外套。
莫子淵和奚唯介紹,這是程斯硯,他們一個班的。
知道對方的名字後奚唯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心裡想的是:原來這就是别人說的很愛搞暧昧的程斯硯本尊。
雖然奚唯不喜歡随随便便給不熟悉的人下定義,但聽到過那樣的傳聞,在面對程斯硯本尊時依舊會有些先入為主,畢竟程斯硯這個長相看起來确實不是好鳥。
介紹完程斯硯之後莫子淵指指奚唯,對程斯硯說:“他就不用我介紹了吧,學生會長奚唯,你肯定認識。”
程斯硯隻是看着奚唯笑,也沒搭腔。
不過奚唯并沒有注意到他的注視,背到一半卡住的部分通了,他那時正垂眸在腦海中默背剩下的半截。
如果當時他擡眼看一下的話,就會發現程斯硯看向他時那不加掩飾的眼神。那眼神不像表示友好,更像是早有預謀,像守株待兔的農夫在樹樁旁又等到了兔子。
因為昨晚睡得太晚,奚唯第二天險些遲到。
當他在公司前台于8:58:57時打卡成功時,十分慶幸他住的小區離公司不算遠,不然就要痛失一千塊了。
奚誠對别人怎樣他不清楚,但對他是真的很嚴格。
說遲到扣一千,那就真的會扣一千,甚至更多。
打了卡之後奚唯也不急了,甚至有閑心和前台聊了兩句,随後才慢悠悠走向電梯。
昨晚那個一層一停的電梯門前張立了個告示牌,隻有短短一行字——電梯控制系統故障,正在維修。
奚唯看了兩眼,進了旁邊那個電梯。
剛到辦公室他就接到了秦志雲的電話,對方開門見山道:“小唯呀,要不要和我們的工程師先認識一下?”
他坐到位置上打開電腦,說:“可以,秦叔叔。”
“好好好,你們年輕人肯定更有話題,有問題可以先交流一下,我下周一回來,到時候我們再去吃飯!”
奚唯調出昨天找法務部要的還沒看完的和秦志雲合作的合同,嗯了一聲繼續說:“好,那您先忙。”
挂斷電話後沒多久,又有一通電話打進來。
奚唯看了一眼,程斯硯的電話,沒接。
等電話自動挂斷後,程斯硯又打了過來,但他還是沒接,将手機調了靜音扣在桌面上。
幾分鐘後他的手機嗡嗡震動幾下,他終于将手機翻了過來,發現是程斯硯給他發的消息。
看到内容的瞬間,奚大少爺的起床氣莫名爆發了。
第一條消息的内容是:小唯哥哥怎麼不接我電話?就算我在業内沒什麼名氣也不該看不起我吧?
第二條:奚總和秦總都誇過我的,他們兩個都覺得我可以勝任這個項目的總工程師,難道你想換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