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住身形後奚唯很快站直身體,和對方又是道歉又是道謝的,但對方就那樣看着他,沒開口說一句話。
那是他和程斯硯第一次見面。
至少在他眼中是這樣。
那也是他們高中時唯一一次親密的肢體接觸,當時奚唯甚至還不知道程斯硯的名字。
他在還是個陌生人的程斯硯那裡,得到了後來作為暧昧對象,差一點發展成男朋友的程斯硯沒有給他的,一個名為意外的擁抱。
“你怎麼不說話了?有沒有啊?”元潔突然開口,将奚唯的思緒拉回現實。
已經到嘴邊的沒有拐了個彎,變成了一句:“有。”
元潔一聽這話來了興趣:“哥,好哥哥,講講?”
她繼續問:“對方是男的女的?誰先喜歡的誰?有沒有在一起過?後來為什麼分開了?因為畢業嗎?”
奚唯有些後悔,剛才就不該接她這個話茬兒。
他深呼吸一口氣,在她這一大串問題中選擇性地回答了幾個:“男的,沒在一起過,他後來死了。”
“……”
元潔沉默好久,“哥,節哀。”
“……謝謝。”
元潔現在感到有些愧疚。
怪不得奚唯剛才沉默不說話了,原來是在懷念他那位還沒在一起就去世的初戀。
這麼說的話,那他單身這麼多年也是為了初戀?!
想到這裡元潔把語氣放柔了一些,安慰道:“對不起小唯哥哥,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你的傷心事的。你以後肯定還能遇到喜歡的人,他一定也會祝福你,你别太難過。”
“……”
這下輪到奚唯沉默了。
在這緬懷一個還沒去世的人是在有些奇怪,他幹咳一聲轉移話題:“你明天不上課嗎?”
“上呀,但是現在才八點多,還……”元潔說到一半停了下來,兩秒後繼續道,“哥哥哥,我先挂啦,我男朋友給我打電話來了!”
奚唯沉默了一下:“挂了吧。”
“嗯!”元潔聽起來很高興,在挂斷前她想起什麼,又道,“他和他姐姐的名字我都很喜歡,他叫蕭知延,知道的知延長的延。他姐姐叫蕭枝霖,樹枝的枝甘霖的霖。”
“我挂啦小唯哥哥!”說完電話便被她挂斷。
奚唯看着電話挂斷後的手機界面,覺得元潔那個男朋友的姐姐名字好像有些耳熟。思考幾秒後,他想起是公司裡那個怕鬼的實習工程師。
世界上竟有如此之巧的事。
剛才隻顧着和元潔打電話,奚唯這才從浴室裡出去。
他躺到床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發現之前被他設置消息免打擾的程斯硯給他發來一句:腫了。
他看到了那個愚蠢的月亮頭像旁邊的七八條消息,點進聊天框,也懶得去看以前的内容,不想打字直接發了條語音過去:“少裝,我根本沒用力。”
程斯硯也發來條語音:“你也是男的,你不知道男的那裡很脆弱嗎?被踢一次能疼好久你知不知道?”
奚唯嘲諷道:“我又沒被人踢過,我哪知道?”
程斯硯發來一個句号,看起來很無語的樣子。
下一秒又一條新語音彈出來,奚唯點擊播放:“咱商量一下,下次你踢我别的地兒行嗎?不想動手的話你哪怕踩我腳呢?你要是給我踢廢了那我家可就絕後了。”
奚唯有些想笑,将之前程斯硯和他說過的話又送了回去:“你家不本來就絕後了嗎,你把自己掰直了?”
程斯硯語音帶笑:“話不能這麼說,萬一以後有單親爸爸看上我了,那他孩子不就是我孩子嗎?你要給我踢廢了到時候我拿什麼留住人家?我可不談柏拉圖式戀愛。”
“……”奚唯有些生氣,不想回他了。
但程斯硯很快換了個話題:“下月一中校慶,你去不去?”
奚唯愣了一下。
說起來,從他畢業後他就沒再回過高中。
沒空是一個,主要是因為他以前的班主任調職去其他學校教學了,他就算回學校也不知道該去看望誰。
雖然其他老師都還在,但他依然沒回去過。
偶爾因為工作需要路過一中門口的時候,奚唯甚至都沒時間停下多看兩眼。不知不覺間,他變成了那種為了工作奔波沒空停下的大人。
十幾歲的時候他覺得這樣的人沒有自己的時間,是工作的傀儡,很可憐。但現在,二十四歲的奚唯已然成為了十七歲的奚唯覺得可憐的那種人。
奚唯沒回程斯硯的消息。
他點開祁慧的聊天框,打字問他的高中校服還在不在。
祁慧很快扣了個問号過來,并附一句:你找你高中校服做什麼?難道這就開始懷念青春了嗎?
奚唯發去一個嗯,打字道:有些懷念我年輕的時候
祁慧罵了他一句神經病之後沒再說話,片刻後她發來了一張照片,是一件平鋪在他床上的藍白相間的外套。
照片邊緣還有一隻躍躍欲試的小貓爪子。
奚唯笑了一下,發語音說:“謝謝媽,下個月月初一中校慶,到時候我還你一個年輕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