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瞬間冷了一度:“我記得,你昨日已向父皇呈遞了所有緊要文書,除了沈家的事,哪裡還有别的?”
楊柯心下一慌,脫口而出:“方才……方才公孫大人派人來催了。”說完,對上他審視的目光,心中驟然一窒,慌張地别開臉去。
“楊柯,”宇文泰擰緊眉頭,聲音也沉了下來,“你究竟怎麼回事?”
楊柯緩緩擡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我後悔了。”
宇文泰的臉頓時僵了一瞬,随即扯出一個勉強的微笑,聲音放得無比柔和:“阿柯,是香囊的事嗎?我未提前告知,是怕橫生枝節。你别生我的氣了,好嗎?”
那語氣裡的哄勸和小心翼翼,反而成了最鋒利的尖刀,狠狠剜進楊柯的心。她疼得嘴唇都在發抖,但卻強壓着,平靜道:“我沒有生你的氣。”
“難道是因為沈瀾之?”宇文泰試圖靠近一步,急切道,“我找她也是為了——”
“她被殿下用之即棄!而我,不過唇亡齒寒而已。”
宇文泰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和受傷:“你……是這樣看待我的?”
“我和沈姑娘相比,于殿下的利用價值,恐怕也好不了太多。”楊柯浮上一絲木然的笑容,用力抽回被他握着的手,“所以,請殿下放過我吧。”
宇文泰的神情恍惚了一瞬,仿佛聽不懂她的話:“你在騙我嗎?”
楊柯定定地看着他,眼中再無半分溫情,隻剩下冰封的決絕:“沒有。既然你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那我實話告訴你,那晚不過是我一時沖動。現在,我後悔了。”
宇文泰眼中的震驚、受傷、困惑,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被一層厚厚的冰霜瞬間覆蓋。
他退後一步,那面冰層已然褪成了一片淋漓的恨意,一字一句,重重地向她砸去:“楊柯,你是在——玩弄我?”
楊柯迎着他噬人的目光,甚至扯出一個近乎明媚的微笑:“我和你,不過幾日的情緣,殿下何必如此執着?”
“好……好!”宇文泰怒極反笑,那笑聲充斥着輕蔑和寒意。他死死地盯着她,一步一步退後,那目光像是要将她的面容刻入骨髓深處,又像是要将她的臉徹底焚毀。
最終,他猛地轉過身去,背影決絕。
就在他轉身邁步的瞬間——
“呃!”楊柯悶哼一聲,腹間像是被巨大的力氣生生撕裂,她疼得彎下身子,痛苦随即順着動作蔓延開來,如同千萬條帶着倒刺的毒蟲,在啃咬、撕扯。
一股滾燙的腥甜猛地湧了上來,她還來不及捂住嘴,一口鮮紅的血便噴濺在地。
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劇烈的痙攣讓她無法站立,整個人直接栽倒了過去。
“砰!”額頭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磚上時,她隻望得見頭頂那一片慘白的天空。景泰宮裡那縷缥缈的青煙仿佛又在眼前飄蕩:宸妃,這就是你給我的教訓?這就是你所說的……十分之一?
“姑娘!”青桃凄厲的尖叫劃破死寂。
已走出數步的宇文泰猛地回頭,望見楊柯噴血倒地的瞬間,目眦欲裂,霎時沖了過去,一把将她顫抖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裡。
“姑娘怎麼會這樣?”聞聲趕來的杜衡望着宇文泰懷中奄奄一息的楊柯,吓得渾身發抖。
青桃撲了過來,哭得語無倫次:“是景泰宮!半日前……姑娘剛從外面回來,就去了景泰宮……”衆人聽到“景泰宮”三字,瞬間屏息,目光不約而同地帶着驚懼投向宇文泰。
宇文泰緊緊抱着懷中冰冷的身體,那雙赤紅的眼睛裡,滔天的恨意已将僅存的理智悉數吞噬,那些被刻意塵封的血色記憶,被“景泰宮”三個字重新點燃。
“放心,”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被砂紙磨過,“她的毒,我替她解。”他小心翼翼地将楊柯抱起,疾步送至内室,厲聲吩咐趕來的太醫,“看住她!用最好的藥吊住性命!”
安置好楊柯,宇文泰猛地轉身,眼底翻湧的赤紅恨意再無半分掩飾,大步流星,直奔景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