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舟腦海中忽而閃過靈光:“跟我去恭州坊市一趟。”
日暮垂照,蕭晏舟和雲四在街頭慢悠逛着。
雖說人口漸少,坊市不若先前繁華喧鬧,但每個人的臉上洋溢着初升的希望。
親力親為,蕭晏舟挑選好一輛馬車的木料和坐褥。
兩人回到客棧時,孤月已高懸。
簡明早早侯在房外,一身月華出塵,溫潤如月。
蕭晏舟環望四周:“進屋說吧。”
幾人落座,雲四為兩人添了些冷茶,簡明嚴肅端坐:“新任恭州刺史,明日便抵。”
蕭晏舟示意自己知曉,輕聲對兩人:“算算時辰确實差不多。提前備好,明日迎過刺史後,即刻出發回京。”
窗外寒鴉振翅,信鴿落于窗柩,雲四起身握住,拈起纖細腳底的信件攤開:“公主,雲三一行人已抵達上京。”
蕭晏舟心下明了:“雲三既已抵達,我們也得加快腳步。今日到此為止,好生歇息罷。”
天光大亮,窗柩斜透進光,陣陣鑼鼓喧天将睡得不大安穩的陸允之吵醒。
“誰那麼大陣仗?”語氣盡是睡夢被驚醒的怨氣。
屋外的夜闌倚靠房門,打着哈欠:“将軍,今日新任恭州刺史走馬上任。要去湊湊熱鬧麼?”
“恭州刺史?用得着那麼鑼鼓喧天?我倒要瞧瞧。”
夜闌應聲而入,伺候陸允之好洗漱和穿戴。
待兩人搖着輪椅好不容易穿過層疊人流時,卻被告知那人還得一個時辰才抵。
臉上具是一驚。
真真好大的陣仗,竟要全城百姓出門迎接,滿街是紅炮紙漫天飛舞。
居于二層閣樓紗帳内的蕭晏舟眼睛忽而一瞟,便見一主一仆逆着人流而上。
“雲四,喚人上來。”
蕭晏舟靜靜垂眸,陸允之視線透過層層帷幔與她對視,缱眷如水的直直射進她心間。
她不動聲色移開視線,抿口清茶,繼續與身側的簡明交談。
“簡大人?”
一聲輕喚,纖長的指節在他眼前輕晃,簡明怔怔回神:“怎麼……”
“發什麼愣?我剛剛問你,這探花郎怎會願意撇下好好的京官不做,願意來這恭州。”
簡明搖搖頭,淺淺蹙眉,身正嚴肅:“許是為國為民?”
蕭晏舟勾唇嗤笑,她可不相信人人都是張儉。
陸允之執杖拾階而上,木杖叩地,沉悶回響。
臉色慘白的他卻在面對蕭晏舟的時,依舊揚起明媚的笑,隔間瞬間充斥春日旭陽。
蕭晏舟看着這樣的笑容,略微颔首示意,算作打招呼。
陸允之撇開輕倚木杖,步步艱難挪動着,落座兩人中間。
平日肅殺的眉宇間因着燦爛的笑染上薄绯,正是少年稚氣未消,卻昂揚進取的模樣。
一身靛藍錦袍勾勒來人姣好身姿,袖口暗紋飛卷,腰間環佩“叮當”清越聲響。
額間冷汗垂落,日光透過帷幔照耀,晶瑩剔透。
蕭晏舟移開目光,簡明起身行禮:“先前諸多雜事叨擾,未來得及拜見陸小将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呐。”
說着行過标準朝禮,話語得體謙順,挑不出毛病。
陸允之心下暗自腹诽,裝給誰看,同行一路也不見你拜見。
表面功夫還是得做足,随即斂起笑顔,正氣凜然:“簡大人言重,說到底還是我腿腳不大方便,影響簡大人參拜。”
蕭晏舟這邊死死壓抑着笑。
誰能在在陸允之手底下占便宜啊,死嘴不饒人,偏生叫你挑不出任何錯處。
簡明眉頭不自覺跳了跳,這人不好對付啊。
權當聽不出話裡話外的夾槍帶棒,簡明笑得溫潤:“謝将軍諒解,近日事務纏身,公主可為我做證。”
蕭晏舟點點頭:“三司會審将近,他在其中斡旋,确是耗費不少心力。”
陸允之半撐桌案起身,忽而湊近蕭晏舟面頰,一字一頓,眸光忽閃:“哦!公主倒是了解。”
蕭晏舟稍稍拉開距離,移開目光,看向帷幔下順街而來的馬車:“人來了。”
冷哼一聲,陸允之支着木桌癱坐。
樓閣之下,深绯朝服青年噙着唇角,拾階而下。
身後是萬千百姓的歡呼。
蕭晏舟執杯,淺淡的杏色而立,修長高挑的身姿高昂,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他就是今昔探花郎?倒是風流倜傥。”
簡明随意掠過樓下那抹绯色,起身與蕭晏舟并立:“是他,不過他是京官調任地方,雖說品階往上,可地方到底比不過上京。”
冷嗤自身後而起:“皇帝的意思并不重要,而是要看清他背後的依仗。”
簡明和蕭晏舟默契地沒理他,陸允之淡淡撇過簡明身影,心底翻過白眼。
蕭晏舟輕輕抿口茶,對門外守着的雲四道:“風頭該出夠了,言明是長公主求見,将人帶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