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做于輪椅之上,依舊威懾力十足,沒人敢上前搭話。
其中不乏膽子大的,谄媚笑着迎上,無聲上前試圖與他搭話,陸允之出于禮節一一回複,從不挑起新的話題。
蕭晏舟餘光撇過一側他的身影,卻恍然瞥見他朝自己笑笑。
對堂上所有人冷眼相待,對自己卻展露笑顔。
收回餘光,蕭晏舟沉眸閤眼。
尚賢高亢的音調回蕩——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冕旈之上,與蕭晏舟同屬一宗的眼眸陰沉。
蕭穆振臂高呼:“衆愛卿平身。”
皇帝身側一個绯衣紅袍忽而上前,蕭穆面色露出驚詫:“這麼快便抵達?”
尚賢眉眼堆積蜷縮在一起,笑得谄媚:“是啊。”
而後皇帝的眼神随意掠過輪椅之上的陸允之,他故作惶恐,徑直起身關心狀:“陸侄這是怎麼了?”
陸允之輕笑,又不見先前的冷眼淩厲,兩人視線直直交鋒:“回陛下,不久前與烏蘇交戰時受了點小傷。”
“陸侄定要好好養傷,重複大邯威名啊!”眼神掠過千百種眸色,最終展露哀痛。
“太常寺太醫令何在?”
“微臣在。”鶴發銀絲卻面色紅潤,精神健碩的老臣鶴荊上前。
“奉朕口谕,命太醫署好好醫治陸将的腿,有勞者朕重重有賞!”
鶴荊應聲,随即退至身後。
蕭穆轉動犀利的眸子落于蕭晏舟:“恒安,恭州災情治理得如何啊?”
蕭晏舟跨步上前:“父皇,在赤诃縣令張儉的協助下,恭州災情已得到改善。”
“哦可是二十年前,上奏舍棄上京職位,自願回鄉的探花郎?”
“回陛下,正是此人。”
想起半月前的奏折,蕭穆胸前陣陣哀痛侵襲:“可是帶着赤诃百姓生生捱過月餘的張儉?”
“回陛下,正是。”
“奏疏禀明,赤诃變為一座空城,朕心甚憐。”說着,喉間竟有些許哽咽,“若是再早些,百姓也不會凋敝在風雪中……”
張儉心下咽口緊張吐沫,随意整理了下褪色縮水不大合身的朝服,一身書生正氣,跪地叩首在青石闆上:“赤诃張儉見過陛下。”
隔着冕旈都能感受到蕭穆的哀痛:“愛卿快快請起,赤诃多虧你苦苦支撐啊。”
張儉佝偻着背,盡量挺直身姿回話:“陛下萬福,多虧陛下派下的糧種等物資才避免災情擴散啊。”
要不還是得探花郎出手,一句話将陛下哄得心花怒放。
“愛卿勞苦功高,恰逢京察伊始,待京察過後會給愛卿重新安排職務,絕不會虧待于你。”
張儉又是“撲通”跪地:“微臣惶恐,謝主隆恩。”
蕭穆肅然開口:“恭州後續朕已交于顧昇。言律慘死、糧草失蹤,愛卿們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監察禦史簡明何在!”
簡明跨步上前,一身青衣朝服衣擺搖曳,他執起笏闆,厲聲回蕩藻井之下:“陛下,此案确有眉目。”
“五日後的三司會審,微臣将備齊人證物證呈于殿前,由陛下公斷。”
爽朗的笑聲沉悶傳出,硬挺的輪廓下,蕭穆指尖觸碰龍椅溫涼:“好!”
眼神忽然冷冽,掠過堂下衆人:“朕倒要看看這大邯的毒瘡是誰?”
堂下群臣百态畢現。
冷汗浸透重衫者有之,脊梁筆直如松者有之,更有在權勢夾縫間遊走如履薄冰者。
而那些逆流執旗之人,自诩正義煉就蠱毒,吸食百姓血肉,化作腳下青雲。
蕭晏舟若無其事看着百官醜态畢露,心下滿是譏笑。
朝議在顫栗中結束。
蕭晏舟順着宮道慢慢回走,白霜晨霧簌簌而下,紅牆院落飄蕩陣陣臘梅清香。
一位小婢快步垂首,站定蕭晏舟面前,輕聲怯怯:“公主,皇後娘娘有請。”
蕭晏舟勾唇輕笑,還是耐不住心性啊。
寒梅倚園,探出頭來,觀察着氣質與她如出一轍的女子。
鵝黃眉目中盡是欣賞。
蕭晏舟圍繞着陣陣花香,随着小婢穿過層疊院牆,徑直進入霁月宮。
紅牆白梅之下,膚若凝脂,色若桃李的絕色容顔出現。
她靜靜矗立在冷梅之下,簡單披件單薄金紫外袍,搖曳間,袍間鳳舞于天,不過也被眼前人豔壓。
單薄的外袍下的肌膚若凝脂,輕嫩如水的指尖觸上寒梅,輕輕撫弄着。
蕭晏舟靜靜看着,兩手回抱腹前,随意攏攏绯色大氅,姿态甚是恭謹謙卑。
她緩緩開口:“不知皇後喚我前來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