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射禮上,阿依獵得一熊兩兔,在一衆王侯中拔得頭籌。
回去的路上,她面帶春風,緊緊攥着手中的木簪。
葉熙熙一直跟在她身邊,自然明白她的歡喜,不僅是因為她的射藝得到衆人欽佩,更是因為木姜離開之前,送給了她一枚木簪。
“國師大人,”阿依宛如懷春少女,“阿依現在開始相信,人的前世今生總會遇到同樣的事,阿依第一次遇見世子時,他也送了阿依一根簪子。”
葉熙熙對小情侶之間的膩膩歪歪不感興趣,但阿依想跟她傾訴,她暫且願意做個聽衆。
阿依喃喃道:“有時阿依忍不住想,世子身份尊貴,怎麼會留意一個不起眼的奴隸,但是現在阿依相信了,因為世子前世便将阿依放在了心上。”
她停下腳步,凝視着手中的木簪:“阿依會好好珍惜這段緣分。”
不遠處隐約有人走來,是翊夫人身邊的宮人。
“漪姑娘,夫人有請。”
葉熙熙方才還好奇她為何沒有在燕射禮上露面,沒想到這麼快她便派人來了。
二人在宮人的引領下,再度來到偏殿。還是熟悉的彩漆屏風,但這一次,夫人聲音顯然柔和了不少。
“魏漪,聽聞你在燕射禮上獵到了一頭熊,你果然沒令我失望。”
阿依畢恭畢敬地謝過,而後聽她繼續道:“此番叫你來,有一件事要交代于你。”
“四年前,君上從占蔔中得知,國之西北不日将有神兵現世,傳說是上古時期神魔交戰時,天人遺落在凡間的一柄神劍。”
“君上欲求之,魏常便主動請纓,”夫人輕嗤一聲,“他背着我前往猃狁,打着讨伐的幌子,而後佯裝被俘,潛入猃狁部族查探神兵的下落,這一去就是三年。”
“從前他入我麾下征讨猃狁時,可從未見他有這般勇猛無畏。”
“這魏常回來之後,說自己找到了神兵下落,得到了君上的賞識。他們本想帶兵再赴猃狁,找到破解封印之法,但被我攔下了。”
“魏漪,你聽聽,神兵、封印,”夫人輕笑,“君上一心想要平定天下,卻不求諸己,反求諸鬼神,何其荒唐。”
“但他們騙得了君上,騙不了我。魏常有他自己的算計,而他帶回來的那個猃狁人,木姜,也并非看上去那般單純。”她道,“過去一年,我命你監視他們二人,雖未發現什麼可疑行迹,但是現在,魏常已經按捺不住,求君上肯許他們二人再赴猃狁,取回神兵。”
“君上和太夫人都在向我施壓,我隻能退一步,”屏風後的人輕聲歎道,“魏漪,你不日便随魏常木姜一同深入猃狁。”
“我晚幾日亦會啟程,等到了邊關,我們暗中會合。”
從偏殿出來後,阿依惴惴不安。
葉熙熙知道她在擔心接下來的猃狁之行:“且行且看,沒有發生的事,現在想再多也沒有用。”
“謝謝國師大人寬慰。”阿依低下頭,“可是我一想到夫人也要同行,就覺得她會對世子不利。”
“說起這位夫人,”葉熙熙想起方才在偏殿時,自己想偷偷繞到屏風後面,一睹夫人真容,卻不料被一道力量阻隔在外,“你見過她長什麼樣子嗎?”
阿依搖頭。
葉熙熙微微抿唇,心中莫名有了一個想法,隻是思考再三,沒有說出口。
……
此次奔赴猃狁,魏常隻帶了一隊精兵。
魏漪雖是他的養女,但二人之間的關系似乎十分微妙,自見面起就沒說過一句話,魏常更是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葉熙熙都懷疑是不是阿依的細作身份暴露了。
而木姜看上去也不似往常開朗,葉熙熙本以為他見到阿依會喜形于色,但他隻是微微勾唇,眸色深沉,不知心中在思量什麼。
或許真應了翊夫人的話,魏常和木姜都各懷鬼胎。
阿依似乎沒察覺到這其中的暗濤洶湧,她發間插着木姜送她的簪子。
因任務特殊,他們一路上低調行事,日夜兼程,幾日後終于抵達邊關。
一隊人馬在邊關休息了兩日,期間阿依時刻留意着翊夫人的到來,然而直到一行人再度啟程,她都沒有發現翊夫人的蹤影。
葉熙熙覺得自己離答案越來越近了,但她隻對阿依說:“可能是行程有變,你千萬不能耽擱,否則會讓魏常和木姜起疑。”
于是阿依同一行人出了邊關,向沙漠深處走去。
木姜是猃狁人,對沙漠中的路線了如指掌,他騎着馬走在最前面。
按照計劃,一行人往神兵所在的方向行進。他們攜帶的水有限,但木姜和魏常讓他們不必擔心,不出五日他們會途徑一片綠洲,可以等抵達綠洲後再行補給。
走了兩日,魏常觀察四周,似乎察覺不對,駕馬上前,跟木姜打手勢:是不是走錯方向了?我不記得來過這裡。
木姜搖搖頭,堅定地指向前方。
魏常雖不像木姜,在沙漠中土生土長,但他好歹在猃狁待了三年,不至于連路都認不出。
“後面的人聽令,”他勒馬,不顧木姜的堅持,調轉馬頭,“接下來跟我走。”
遠處,木姜騎在馬上,遲遲未動。
他望着阿依,眼眸中的猶豫一閃而逝。
阿依不懂他是何意,但看他緊接着馭馬追随隊伍,便也跟了上去。
因前兩日的耽擱,一行人攜帶的水有些吃緊。
跟随魏常又行進了五日,阿依的水囊見了底,其他人亦是如此。
沙漠幹旱,烈日下人馬俱疲,魏常不免惱火,這惱火的源頭正是木姜。
他不信木姜能在沙漠中認錯方向,如果不是前兩日走錯了路,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到達綠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