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宴并未接話,晉元帝的言下之意他再清楚不過,王氏族中近年隻出了三公子這麼一位曠世奇珠,更何況他對太子有着不同的意義。
一想到族人對清兒的盡心培養教誨,所凝結的心血與希望今日全部毀于一旦,他心中亦有些痛心。
王石宴眼珠一轉,又想起另一件事來。
“不知太子近來可好。”
晉元帝嗤笑一聲:“老狐狸,你想問的是安國郡主吧。”
王石宴故作驚訝:“臣哪裡敢,她雖是臣所出,但自小被封為郡主,實乃國之貴女,臣哪裡有膽子打聽她的行蹤。”
“臣隻是聽子洲上次提起過,說失火那日殿下有些神志不清,一直在胡言亂語,就想着是否能請殿下屈尊去王家小住幾日?”
說罷,他小心翼翼瞧着晉元帝的臉色。
“此事朕說了不算。”晉元帝向龍椅深處靠去,“我聽說她與太子妃相聊甚歡,就在東宮住下了。”
“瑤兒還是太任性了,”王石宴皺起眉,“太子殿下剛剛回京又身染微恙,她怎可如此叨擾。”
晉元帝不置可否:“近來京中不太平,賊人前幾日剛在她府裡放火,今日又火燒南門,他日還不知要做出什麼。“
“一切還未明朗前,不若将她留在宮中,讓朕的禦林軍護着,這樣反而安全。你覺得呢?”
王石宴哪裡還敢再提意見,忙順着晉元帝的話奉承道:“還是皇上考慮得周全。”
他眼珠轉了一圈又道:“主要是内人許久未見郡主甚是思念,想來宮中不日便要舉辦春日宴,屆時内人入宮應該也能見到殿下。”
晉元帝幾不可聞地挑了挑眉:“皇後身體抱恙,春日宴一事暫未定下,過幾日再說吧。”
“是。”王石宴躬身回答,還想再問些什麼,宮外正好傳來一聲通報:“啟禀皇上,督查使大人來了。”
晉元帝道:“快請。”
小内侍打開殿門,陽光霎時照進沉悶的大殿,将頹勢盡掃。一個紫衣金冠,華美俊秀的男子逆着日光走來。他身上披着金色的光暈,先前沾血的外袍已經換下,又恢複了往日一絲不苟。
他整個人看起來清隽脫俗,隻是臉色有些蒼白,眉宇間多了幾分愁緒。
晉元帝關切道:“朕聽聞你前幾日在王府外遇刺,身子可好些了?”
顧九溟行了跪禮:“多謝皇伯父關心,九溟的傷已無大礙。”
晉元帝:“那就好,快快平身,你此時過來可是有要事禀報?”
盧太尉已将南門暴動一事禀過一遍,晉元帝隻當故事聽了,沒有發表意見。他最想聽的還是顧九溟的分析。
“回禀皇上,根據臣的猜測與調查,這是一場針對皇室而來,有組織、有預謀的挑釁。他們的目标或許不是王家,而是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大殿内靜谧無聲。
瑟縮在牆角的内侍們又将身體往牆上多貼了些,生怕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惹來殺身之禍。
王石宴面色鐵青,袖下的手指蜷曲成拳,整張臉因憤怒而扭曲變形。
今日南門暴動不僅讓王家損失一子,還讓整個家族在京都背負上盤剝百姓以緻暴亂的罪名。
無需細想,他已猜到對方是誰。
在這京都城中,誓要将他們王家踩在腳底的,除了那一位,不會有别人了。
趙氏在朝堂上處處壓他們一頭,皇後又牢牢把持後宮,皇上多年未曾選秀,身邊一根針也插不進去。
士可殺不可辱,趙氏如此嚣張,這樣明晃晃地宣戰,若是王家再不出手,豈不叫人看輕。
看來他得召集族人商讨對策,盡早布局,或許那件事,也該提前安排起來了......
左右思索間,聽得晉元帝沉聲道:“今日你也累了,家中又有喪事要料理,還是早些回去吧。”
王石宴正有此意,遂向晉元帝告退,匆匆離了大殿。
晉元帝見他走了,屏退左右,等殿裡隻剩下他和顧九溟二人,立即出聲問詢:“說吧,究竟怎麼回事?”
顧九溟答:“賊人的目的應該有兩個,一是殺王三公子洩憤,二是将罪責全部推到禦林軍頭上,順便煽動百姓情緒,把極樂塔醜化成妖塔。”
“這是誅心。”晉元帝眯起眼,“他們這步棋走得精妙,想當年趙家一力促成封禅大殿一事,而今他們又用此塔來做文章,一來打擊太子,二來也正好将矛盾轉移出去。”
“老三身邊,什麼時候多了這樣的高人?”晉元帝面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