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本是無關緊要的!
衛染想這麼說。
她,衛染,在這個世界上沒什麼真正害怕的東西,也不需要有人這樣設身處地的考慮她的境地,一切她都可以自己處理,這無謂的共情隻會讓她覺得自己過分軟弱了。
她也想這麼說。
可是陸應塵還沒說完:“……附近的鄰居我都打過招呼了,等一會我用完這裡,你可以把指紋也錄進去,這樣你在這棟房子裡就暢通無阻了。”
“不要說了。”衛染低聲說。
她沒有再看陸應塵,而是轉過身,向二樓走去。
衛染感覺到陸應塵還站在原地,但她不想解釋,她自己也解釋不清楚。
就好像有一些堅硬的東西,在她的内心坍塌,這讓她感到溫暖,卻又産生了新的恐懼。
她還沒有準備好。
……
衛染沉浸在畫圖之中,宣告午飯的鬧鐘響了兩次,她才不情不願地從數位闆前爬起身。
一樓靜悄悄的,衛染想起幾個小時前自己的言行,有一點尴尬,但不多。
不穩定的激素水平,注定她不穩定的情緒,但卻提供給她天才一般的創造力頂峰,怎麼算,這排卵期也還是值當的嘛。隻是要少見人,衛染安慰自己。
她發現一樓樓梯旁的小邊櫃上放着疊成方塊的圍巾,上面有張字條:“祝君好。陸。”
原來陸應塵早知道這圍巾是她的。
衛染拿起來,嗅了嗅,甘甜悠長的香氣漂浮着,是很淡雅的檀木香——圍巾已經洗淨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圍上了圍巾,才出去覓食。
光從照進走廊深處,那扇旋轉隐形門一直開着。
接下來的幾天,衛染都被這極淡的香氣包裹着。她走進孟天家裡時,聞見濃烈的煙味,險些咳出聲,連忙把圍巾拉到臉上作為防毒面罩。
孟天沒注意到她的表情,給她開了門就坐回了沙發裡,似乎陷入了沉思。
衛染猶豫着是否要換鞋,孟天是光着腳來開門的,但是地上散落着舊煙盒、花葉、半圓形的玻璃碎成幾片,還有白色的粉末,衛染眼皮一跳,還是穿着靴子走了進去。
這裡,宛如戰火過境,隻有價格不菲的大件家具和窗外的城市天際線,宣告這的确曾是裝潢現代的高級公寓大平層。
唱片機的塑料上殼隻剩下一半,居然還在旋轉,播放的是洛可可風格的歌劇,女聲活潑而華麗地唱着,好像在嘲笑這混亂的房間。
“我可以開窗嗎?”衛染問着,已不指望他回答。
她把客廳和廚房相對的窗全部打開,過程中又踩到一隻橡膠手套、幹肉桂卷、面粉袋,白瓷的胡椒罐滾到了角落。
那裡倒着一個小相框,是孟天和一個陌生的女子,她雖不十分标緻,但氣質脫俗,穿着一條素雅的蠟染連衣裙,衛染一見便有些喜歡,她把照片擺正了。
孟天:“那是我太太,她是不是很漂亮?”
衛染回身看他:“是很美。”
兩面窗的冷空氣對流,房間的煙霧散了些,孟天好像清醒過來,他裹緊身上的厚天鵝絨浴袍:“抱歉,衛染,這裡還可以開新風。”
他站起身,在中央空調的控制面闆上戳了幾下,又茫然地坐了回去。
衛染從聲音判斷它根本沒變化,她在他對面找了個正常的椅子坐下:“我給你的工作賬号發過消息,你沒有回複。”
孟天:“它應該是在那裡。”
衛染順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隻有一個巨大的玻璃水族箱,水草招搖着,魚一條也不見,假山邊歪倒着一個手機。
“躺的很安詳。”衛染點評說。
孟天苦笑:“是的,比我強得多。”
“如你所見,我這裡是一團糟,所以沒去公司……你找我,是海天有什麼商住合作的新項目了嗎?”
衛染提醒他:“我已經從海天離職一個月了。”
孟天愣了下:“哦,對,義海總和我說過,他很遺憾。”
看他尴尬的表情,吳義海在描述這件事時可沒有這麼溫和。不過衛染不太在乎,現在的情況來說,設計獎署孟天的名字,顯然他本人是不知情的。
衛染單刀直入,和他說明了情況。
孟天默默聽完,臉上的神情從頹喪漸漸變為謹慎:“我知道了。”
衛染觀察着他:“你是怎麼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