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儀還是印象中那麼風姿綽約,兩個人一起悠閑地喝了下午茶——這還是衛染辭職以來第一個這麼無所事事的下午。兩個人一直在讨論諾貝松的好壞,就像是專業的植物學家一樣。
她隻字未提韓邵的事情,就好像衛染并非她兒子的女朋友,隻是一個普通朋友。
衛染在松樹間穿梭,最終也色令智昏地買下一棵松枝蓬蓬的藍灰色小諾貝松,圓圓的枝條像一隻小卷毛狗,在衛染的懷裡跟随她的步伐激動地顫抖着。
這聯想讓衛染笑起來,又向看向自己的沈儀解釋。
“韓邵小時候也這樣,”沈儀懷念地說:“在整個家屬院子裡橫行霸道,隻有被他爸抓回懷裡時才能稍微安靜一點,但還是激動得直抖。”
“他現在也很活潑。”衛染說。
“差得多了,”沈儀有些黯然:“我和他父親有段時間吵得兇,他的氣焰自那時弱了不少,現在的樣子,有三四分是假的。”
衛染想起陸應塵說,韓邵對“拖油瓶”這個詞敏感,卻不知是從誰口中聽到的。鄰居,又或者他至親之人嗎?
她對韓邵生出了一點暗自的同情,晚上韓邵又一次問她去不去聖誕化裝舞會的時候,不小心應了。
“就該這樣嘛!”韓邵很高興:“麻煩永不停歇,但生活總要繼續。”
他難得說話這麼讓衛染認同,轉頭又想讓衛染變裝成一隻綠色的聖誕小精靈,衛染沒好氣地拒絕了。
她扛着聖誕樹挂掉電話,從電梯裡走出來,突然聽見一個人幽幽地說:“什麼小精靈?”
衛染一激靈,轉頭看向身後,竟然是消失已久的段明冶。
“你怎麼像個鬼似的。”衛染說。
她還真沒有誇張,段明冶兩隻眼圈青黑,頭發淩亂,身上一反往日的精緻套裝,隻披了件又長又厚的大羽絨服,依稀可見裡面的法式睡衣翻領。
“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小區門口就跟着你,你聊得太專心了,”段明冶沒理會她的打量:“有沒有吃的,我好餓。”
衛染進門放下聖誕樹,把打包的下午茶拿出來給她吃。段明冶也不挑,囫囵把幾塊裂開的拿破侖稣吃了個幹淨,張口又叫:“水。”
衛染急忙給她遞了瓶擰開的礦泉水。
“可惜不是依雲的。”段明冶喝了半瓶,又點評道。
秦漪聞訊而來正看熱鬧,站在旁邊聽見這話,調笑道:“哪裡來了個豌豆公主,王子快給認領回去吧。”
段明冶舒了口氣,又瞪她:“都怪你,說什麼我自己出來單幹,老段聽我一提急得紅眉毛綠眼睛,發了好大的火。”
衛染忍不住笑:“你還真是逃難出來的?”
段明冶蔫蔫地:“被關了好幾天了,正安排贅婿呢。”
衛染和秦漪一起笑得不行。
段明冶:“還笑……你倆撺掇的我,就得對我負責!”
秦漪朝衛染眨眼:“這是賴上我們了。”
衛染裝作嫌棄地歎氣:“這可怎麼辦?你應該有她爸的電話吧?要不然我們問一問……”
秦漪:“給她送回去?好主意。隻可惜我真沒和段總打過交道,還得問我那前夫……”
段明冶急了:“那就别問了!都離了婚怎麼還和人聯絡,孟天那個軟蛋,肯定會把我賣了!”
“咳。”衛染提醒:“找你的,秦漪。”
孟天站在門口,看着比之前整齊了一些,身旁站了個短發圓臉小女孩:“阿秦,我把曉曉接來了。”
那女孩圍了條紅黃相間的條紋圍巾,落落大方地朝衛染打招呼,又清脆開口:“明明是我把你領來的。”
段明冶盯着孟天,臉上有些發僵。
秦漪說:“你放心,孟天不會說出去的。是吧?”
衛染打量着秦漪和孟天,這男人從站在門口開始,目光就沒離開過秦漪,此時聽見自己的名字,沉默地點頭。
秦漪叮囑衛染:“那Mia這周末就交給你了,你倆有事一定告訴我。”
段明冶低聲抱怨:“把我當皮球踢嘛。”
衛染早知道她要帶孟曉曉滑雪,順口應了。她歪在門框上,看着秦漪把孟曉曉領回家裡,關上門,覺得這畫面頗為溫馨。
孟天還站在走廊裡,仿佛魂都跟着被帶走了。
衛染瞟了他一眼,正要關門,聽見孟天說:
“謝謝你替我照顧她。”
衛染聽這話一股無名之火冒了上來:“不是我照顧她,是她在照顧我。你不會覺得秦漪離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吧?依我看,她現在比我第一次見她時開心得多。”
“我知道。”孟天魂不守舍地說。
看他這副憋屈的樣子,衛染也懶得再和他說更多,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你最近小心一點。”孟天的聲音最後從門縫裡飄進來。
衛染歎了口氣。
段明冶抱臂站在拐角處:“你不會也同情他了吧?他也隻能給你嘴上賣賣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