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鹿町,衛染卻推翻了這種假設。
誰說陸應塵不會撒謊的?
穿着和服的前台服務生笑容溫婉:“陸先生和衛小姐?請先更衣,主廚已經就位了。”
“衛小姐?”衛染轉向陸應塵,低聲問他。
陸應塵淡定自若地低聲回複:“除了你,我還能請誰?”
衛染沒想到他還有這麼無賴的一面,她在服務生的引導下去另外的房間,脫下外套和長靴,又換了店裡提供的襪子,等來到座位上時,心情已經平複下來了。
吃飯要緊。她隔着料理台已經看見各種漂亮的食材就緒。彩色的小魚籽們,她來啦。
陸應塵很識趣地沒有在吃飯時和衛染聊天。于是,整頓飯中,衛染的眼睛幾乎是目不斜視地盯着面前日本大廚靈巧的手指,欣賞着他利落的刀法。
從一道簡單的時令昆布高湯蘿蔔開始,衛染就意識到自己這次口福不淺。等新鮮的北海道松葉蟹一上桌,衛染已經完全被吸引住了。
透明如紙的寒鰤刺身,配上霞多麗,格外鮮甜,像北海道的雪水一樣甘爽清冽;牡丹蝦壽司,米粒中蓬松地團空氣,外緊内松;海膽上的大顆海鹽粒在牙齒間咀嚼出咔呲咔呲的響聲,鹹甜滋味在舌尖一道迸發。
她吃得痛快,陸應塵吃得優雅,但不妨礙兩個人都在主廚做出新的一道菜之前,面前盤子裡的所有東西都消失一空。
也許陸應塵是在配合她的節奏,衛染有一瞬間分神想,不然怎麼會每次恰好在她吃完一道菜、又按例緩一口氣之後,他才放下筷子等待上新的菜肴呢?
能将家常之物做出絕妙的鮮味,又使珍奇的食材絕不因調味而畫蛇添足。
衛染吃得越多,姿态越懶,最後有一種微醺的快感。她歪在座位上轉頭看着陸應塵,他依然比自己吃的略慢一點,也許是吃得心滿意足,連帶着看陸應塵都看得順眼許多。
“真不錯,”衛染喝了口據說是來自滴金酒莊的貴腐,杏子的香氣溢滿口腔,她感歎道:“想到明天晚上說不定又要吃泡面,就更好吃了。”
陸應塵仔細地咀嚼完和牛釜飯的最後一粒米,才開口:“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經常來。”
“不了,”衛染遺憾地搖頭:“再美的酒,也不能貪杯,今宵多珍重啊。”
陸應塵凝望着她,突然伸出手,用指尖輕柔地拂過衛染的唇角。衛染聞見他袖口的熏香,心跳慢了一拍:“怎麼?”
“一點酒漬,”陸應塵狀似不經意地說。
主廚動作迅速地呈上了最後一道菜:靜岡草莓配焙茶冰淇淋。
正是臉上發燙的衛染此刻需要的,她低頭飛快地吃起來,舌尖冰甜蜜,心頭卻琢磨起今晚——如此良辰美景,陸應塵是什麼意思呢?
要不要……
衛染的思維有點渙散,再次坐上陸應塵的車時,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停車場一片昏暗,車内安靜得能聽見她的心跳,她感覺自己不安分的那部分自我又蠢蠢欲動起來。
她聽見陸應塵歎了口氣,突然俯身靠向自己,那張極其帶勁的禁欲又漂亮的臉孔離自己越來越近,睫毛翕動,她忍不住舔了舔唇,微仰起臉,有一瞬間,她的唇正好擦過陸應塵光滑的臉頰。
肌膚相觸的瞬間,兩個人都吓了一跳。陸應塵轉過頭,一隻手撐在她身側,原本的動作僵住了,眼裡是難耐而深沉的黑色,衛染突然意識到他剛才是在給自己系安全帶。
有點尴尬,她想,會錯意了,趕緊說點什麼。
然而她馬上就什麼都不必再說了,陸應塵的氣息包裹住了她。她感覺到他的唇舌溫柔而綿密地與自己交纏,仿佛要将自己融化在他的舌尖。
衛染與他交換着溫暖而醉人的呼吸,感覺到陸應塵的指尖插進自己的發絲,輕柔地摩挲着,使她的後頸麻酥酥的,連着脊背也一同戰栗起來。
她身上的力氣完全消失了,隻好攀在陸應塵肩膀上,直到一吻終了。陸應塵替她整理好淩亂的發絲,又溫柔而憐惜地撫摸她的臉頰,仿佛她是什麼軟綿綿的小貓咪似的。
衛染靠在車座上喘氣,緩了緩又沒好氣地瞪他:“這回你滿意了。”
陸應塵聲音微啞,卻毫不猶豫地說:“隻要能看着你,無論何時我都滿意。”
真會說好聽的,衛染撇嘴,親吻的餘韻還殘留在身體裡,她轉頭看向窗外,故作冷靜地問:“這會兒去哪。”
“要不然,來我家看貓?”陸應塵低沉而華靡的聲音傳來,震得她耳畔癢癢的。
車窗的反光裡,陸應塵的目光依然在衛染身上,轉瞬又與衛染偷窺的目光交彙,帶着溫柔的笑意,衛染的臉又熱起來了。
“嗯。”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