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染的心虛和歉意還沒消散,她下意識問:“怎麼幫?”
韓邵壞笑起來:“等下次,下次你就知道了。”
……
衛染後來想起這茬,總有些不妙的感覺,不過韓邵隻說讓她配合,并沒有告訴她該怎麼配合,她漸漸地也就忘了這件事。
年後沒多久,天氣見暖,衛染的客戶群也好像随溫度一起複蘇了,值得一提的是,她在觀複路也置辦了一身跑步服,在沒那麼忙的時候就換衣服出門,徹底把越野跑換成了路跑。
有一次跑步時,她還遇見了老周的那位初戀。那位先生還對她有印象,禮貌地朝她點頭問好,看那樣子,手裡還拎着菜,像是已經在附近有了住處了,隻是不知道是否和老周有關。
她感慨地想找人聊兩句,但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陸應塵,隻好把這段轶事重新埋回心裡。
就這麼過了兩周平淡日子,韓邵突然打電話給她:“陸哥最近找你了嗎?”
衛染沒想到他一上來就問這個,她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
“不太對勁,”韓邵說:“我一直在等呢……但他最近也沒出現在我的面前,很蹊跷。我們今晚見面說。”
他報了第一次相親那個地方。
衛染聽了不太情願:“最近忙得很,連客戶約我都要提前三天呢。”
韓邵了然:“聽說幻想鄉新加了中餐廚子,得過獎的那種,你想吃什麼,今晚我都請。”
“Due.”衛染爽快地應了。
衛染再一次回到大學街上,幻想鄉Bistro跟上次來時不太一樣,裡面很清淨,外面卻全是人,手裡拿着叫号單,門口站着一位穿禮服的發号員,忙得焦頭爛額。
她報了桌号,才被允許進門,原來的舞池現在已經擺了圓角桌子,垂着影影綽綽的卷簾,她被領到餐廳最裡的卡座。韓邵一如既往地已經喝上了起泡酒,旁邊酒瓶已經半空了。
“物是人非啊。”衛染環視周圍,感歎道。
韓邵沒有接茬,一反常态地蹙着眉頭,似乎在忍耐什麼,等點菜員開始報點好菜名,他沒什麼耐心地揮手:“不用了,确認是這些,再見吧。”
衛染對他的焦躁感到非常驚奇:“你這是怎麼了?”
“人太多了,”韓邵賭氣似的說:“我再不來這裡了。”
這就是胡說八道了,現在的幻想鄉遠沒有當時相親那晚人多,甚至可以說得上高雅,清淨,輕柔的音樂恰到好處地掩蓋住人們的低聲交談。他要是沒有失了智,就得是遇上什麼過不去的坎了。無論是那種,一會兒他自己都會說清楚。因此,衛染隻是沉默地看着他。
韓邵疲憊地說:“衛染,我問了沈儀,陸哥父母回國了。”
衛染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韓邵突然提起這個又是做什麼?陸應塵的父母,離她也太八竿子夠不着了,而且,這兩人不是早就分開了嗎。
韓邵似乎是憋悶得狠了,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大概沒聽他說起過家裡的情況,那兩個人,根本不能稱得上是父母,把小孩一個人扔在家裡,隻知道給他丢錢。他那時候才幾歲啊,拿了錢又能幹什麼,反倒叫人惦記,他那個性格,服不了軟,對自己也夠狠……”
他突然哽住,眼睛發紅,悶了口酒,又說:“我倆在一個院子裡長大,從我記得住事開始,他就是一個人……現在他們回來了,鬧夠了,又要陸應塵親親熱熱地管他們叫爸叫媽,你敢相信嗎?”
衛染點頭又搖頭,說不出話來。
她怎麼會不信,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但是那又怎麼會有想死的孩子?她是親眼見過的——她不隻是相信,她是知道,隻是她不知道陸應塵從小就這麼慘。
被韓邵吞掉的話,不用他說,衛染也能想到——她那年從雪裡撿到陸應塵時,他身上有舊傷,不隻如此,胳臂上也有疤痕,隻是那這次見面時那痕迹消淡了。誰能傷害了他?是缺席的父母、觊觎的旁人、還是他自己?
但是,她又不相信有人會這麼厚顔無恥,她咬着牙,終于說出話來:
“他們走都走了,還回來幹什麼?”
韓邵原本正瞪着她,聞言兩手一拍,發出好大一聲響:“我也是這麼想的,還是你爽快,小衛染,我就知道我們能說到一塊去……”
“先生,您有什麼需要?”一個服務生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打斷了韓邵的話。
韓邵無奈地把他“請”走了,衛染這一會,卻已經從剛才的情緒裡擺脫出來,狐疑地打量他:“你和我說這些,是想要做什麼?”
韓邵壓低聲音:“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你也不想讓陸哥重新掉進魔窟吧?我把他約了出來,你勸勸他,趁早和他們斷了聯系吧。”
“我?”衛染瞪着他,感覺自己是那個被派去大戰孫悟空的龍宮小烏龜:“你約了他,什麼時候?”
“就今天,他一會就到了。”韓邵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