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甯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和雲策在京中一晃悠,到自家府門時,便又是一副嘻笑模樣。
“娘,我書袋壞了!”
她抱着書袋,小跑着進了姜夫人的院子。
姜夫人扶額,微吐出一口氣,“甯甯,你今年壞幾個書袋了?”
常甯數了一下,心虛道:“也就……三個吧?”
這才開春沒多少天,常甯自個也覺得她有點費書袋。
“這是第五個,”姜夫人一瞧常甯,心下就有些成算,“這次又是哪個同窗弄壞的?”
“哎呀,娘,關他們什麼事啊,”常甯妄圖蒙混過關,揮揮手道,“我們關系可好着呢,沒人欺負我。”
姜夫人和丈夫沒拘着孩子的道理,但這書袋壞得着實有些頻繁,遂捧起茶盞撇撇茶沫,忽而道:“明日休沐,你到京裡施粥去。”
常甯眸子微睜,“娘,要不下次?我明天還想出去玩。”
“沒門,”姜夫人讓常甯把舊書袋留下,放進收攏常甯舊物的箱籠裡,“你這孩子,可上點心吧。”
施粥這事常甯幹過很多次了。
常甯外祖是有名的儒商,最是樂善好施,連帶着常甯母親和舅父都憐貧惜弱。自常甯曉事起,姜夫人就帶着常甯去自家産業裡晃悠。
說是不樂意,可真應下了,常甯還是興沖沖的,為明日施粥做準備。
擔憂張侍玉一個人悶得慌,常甯還到他跟前,特意問他是否要和她一起去,“施粥很有意思的。”
張侍玉閉眼:“不去。”
常甯拿了毛茸茸的線團,在他臉上掃了掃,他也無動于衷,“那好吧,你在家養傷。”
張侍玉霍然睜眼,和常甯對視,常甯彎眸一笑。
除了那幾個相熟同窗的氣息,他還嗅到了血氣、沉香氣。
“你若是還和其他人有來往,就不要再來找我了。”
常甯先是疑惑一瞬,而後明白了他的意思,“為什麼?大家都是我的同窗和朋友啊,像你一樣。”
張侍玉吐出兩個字,“呆瓜。”
……
姜夫人逢五施粥,過年過節另加。若是遇到天災,也時常捐錢捐物。
一座魏都,有幾百個坊,街市無數。不隻是常甯家施粥,别家也施,隻是沒常甯家這麼重視。
如此大一座城,施粥點也多。常甯每每隻挑一處施上半日,其餘半日帶着丫鬟小厮溜街逛,背着手狐假虎威地巡視一番,再讨一碗粥喝,一天也就過去了。
春陽光輝無限,常甯忙忙碌碌,額上沁出細密的汗,打粥打得手都酸了。
管事看常甯累,讓常甯去歇上一刻鐘,稍後繼續。常甯也不推脫,當下就坐在竹椅裡,胡亂擦汗。
不遠處一群小孩見了常甯,被常甯鮮豔奪目的衣着吸引,好奇地盯着常甯看。常甯就揮手,笑着叫他們,“來來來,一起吃糖。”
享受着小孩的膜拜下,常甯摸出饴糖,笑眯眯道:“想吃嗎?”
“吃了可要說我的好話,我叫常甯。”
管事這邊指揮着人施粥,常甯的話不間斷地飄入他耳中。聽着他少東家面不改色地忽悠小孩,不時地逗小孩玩,不禁失笑。
“誰是最好看的人?”
“常甯!”
“對對對。那誰是說話最好聽的人?”
“常甯!”
“怎麼這麼聰明啊,有沒有人比你們更聰明?”
“是常甯呀!”
孩子們聲音稚嫩,偏又卯足了勁兒吆喝,眼珠子緊緊盯着常甯的手,聲線是越發整齊劃一,呼聲震天。
管事笑着搖頭,周圍捧碗領粥的百姓聽了,跟着捧腹大笑。
這一錯眼,他便瞧見拐角處轉出來個灰袍少年,斜來一眼,被吓到似的慌忙轉了個身,捉着衣角渾身緊繃着。
倒是又被迎面走來的幾個大漢逼進了死胡同。
恃強淩弱,本就是不平事。何況管事總覺着有幾分眼熟,視線落到常甯那兒,這才想起在少東家身旁見過他,遂湊近對常甯耳語一番。
常甯拍拍手,把果幹遞給一個小厮,讓他陪這群小孩玩,自個帶着一幹人等,高聲道:“江兄,江兄!江晚照!快來幫忙!”
她聲音高高的,老遠就飄過去,見胡同裡走出來個探頭探腦的瘦漢。瘦漢本是不耐煩,瞧見常甯一行來勢洶洶,又打着哆嗦退回巷子。
不多時,幾個兇神惡煞的壯漢從巷子裡出來,故作不經意地瞥向常甯身後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