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的劍挑起一張桃花面，晶瑩剔透的肌膚上，浮着薄薄一層水光。朱唇吐息，眸光閃爍如星子。

這一次，李稷沒有收劍，手握劍柄，一點點擡高。

常甯低眸看劍芒，擡眼看他，彎唇一笑，兩指夾住劍刃，躬身躲過，一手持劍刺向李稷的墨玉冠。

李稷挑開常甯的劍，角度刁鑽，一劍刺開了常甯的發冠，手腕微顫，轉身欲走。

常甯從後面追上來，踮腳攬上他肩膀，歪頭和他對視，“你等等我嘛。喏，你都把我的發冠打掉了，要幫我束上的。”

這雙桃花眼清波潋滟，看他時泛着點點笑意。

李稷拂開常甯的手，常甯便又湊上來，軟聲纏着他束發。

許是被纏得緊，李稷竟真的将常甯按在銅鏡前，拿着梳子梳常甯的頭發，“别動。”

常甯就是動，聳肩對着銅鏡笑：“你喜不喜歡我？”

李稷蹙眉，隻當未聞，手下動作不停。

常甯語帶急切：“你快說嘛，你一定要喜歡我。”

李稷道：“為何？”

常甯回過頭，彎眸笑得燦爛：“因為我喜歡你呀。”

他竟将束發梳成了華美的飛天髻。

“啪嗒”一聲，梳子墜落在桌上。

李稷猝然驚醒，呼吸粗重不勻，攥緊了身下的床單。

劉總管捧着銅盆進來，濕了巾子，忙過來給李稷擦汗，“哎喲，殿下，這是怎麼了？天兒也是熱得早，今晚奴才就搬個小冰鑒進來。”

李稷搖頭，接過毛巾卷，展開覆在面上，緩了會兒方取下來，“更衣。”

隻是個夢。

隻是個夢。

……

常甯最近老老實實上課，認認真真寫功課。

興許是她惹惱了李稷，這幾天她到東宮裡，不論是用午膳還是做課業，都見不到他的人影。

“表哥！”

常甯正要沿着宮道出宮，忽然聽到李稚的聲音，驚喜回頭，“你能出來了？”

李稚微擡下巴：“當然。父皇還給了我一塊令牌呢，喏。”

一塊金燦燦的令牌挂在李稚手腕上，李稚笑眯眯，“表哥，有沒有人欺負你？我去教訓他！”

常甯切了一聲，“誰要你幫忙。不過你來都來了，咱們出去轉轉。”

李稚環顧四周，可算搞清楚了哪裡不對，“雲策呢？你們倆不是形影不離？”

“噓，”常甯神秘兮兮，等到了馬車上，才小聲道：“他病了。”

李稚張張唇，說不出話來。

常甯：“我先前也是看他健壯，總覺得他不容易生病。誰曾想——這些天，他話特别少，還總是臉紅。我去關心他，他就把臉埋在胳膊裡，趴桌子上不理我。唉，我都不敢去看他。”

李稚捂嘴聳肩。

常甯不滿：“别笑别笑，快想想辦法。雲策他還諱疾忌醫，昨天我拉着他去看大夫，都到醫館門口了，他臉紅得快趕上我衣服了，硬是不進去，轉身就跑了。”

李稚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表哥，雲策他這是害相思病了，大夫可治不了他。”

常甯托腮，若有所思，“清河，你說，和人親起來是什麼滋味？”

李稚伸手在常甯眼前一揮，“表哥，你既然想，就快些給我找個小嫂子來，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好呀，”常甯一點李稚額頭，又扯扯自己頭發，“你看我這頭發，誰敢把姑娘嫁給我？”

“到時候大家都說，”常甯掐着嗓子，學着鄉裡講八卦，“哎喲，那誰誰家的姑娘，被個黃毛拐回家了。哪家的黃毛？咱京城就一個，可不就是清河公主的表哥！”

李稚捧腹大笑，“表哥，你牽扯我做什麼！”

話雖如此，李稚還是打眼瞧了瞧常甯的頭發。常甯的發色隻是比尋常人淺，哪裡有常甯說的黃毛那麼誇張。

李稚已經許久沒出過宮了，背手新奇地看來看去。

她見多了珍寶，反而對尋常玩意十分感興趣，“表哥，那邊在做什麼？”

人群圍攏，吵吵嚷嚷。常甯往裡一望，還是熟人。

秦壽帶人，堵住了兩個提着竹籃的姑娘家，“少爺就是想看看你們長什麼樣，揭個面紗還能要了你們的命？哭哭唧唧的，煩死了！”

兩個姑娘蒙着面紗，依然能看出來是一主一仆，丫鬟緊緊挽着小姐胳膊。姑娘正值青春年華，隻着單調的素衣，鬓間綴幾粒珠子，柳眉煙目，已是清麗。

丫鬟帶了哭腔：“我摘給你看，求你别為難我家小姐。”

秦壽嗤笑：“一個丫鬟有什麼好看的？少爺要看的，是你的主子！”

主仆二人面色俱是一白，聽着耳邊嗡嗡的讨論聲，不由紅了眼眶。

秦壽閑閑地看着兩人，見那小姐已經捏在了面紗上，指如春筍，白嫩圓潤，心情愉悅。

身姿婀娜，氣韻柔和，必定是個美人。

就是那丫鬟一直拉着小姐的手，煩人得緊，不然他早見到美人容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