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可不對,”常甯護着李稚,撥開人群擠進來,側頭吩咐宮女侍衛看好李稚,合了折扇拍在手心,笑眯眯走向秦壽,“都是姑娘家,你這登徒子非要纏着看人家臉做什麼?無非是自己長得醜咯。”
“再說了,姑娘家各有各的可愛之處,你自己看不出來,又笨又膚淺,還要怪人姑娘家,太丢人了吧,啧啧。”
小厮當即要給秦壽撐場子,就要來罵,被秦壽眼疾手快地止住了。
呵,想他秦壽,好不容易想放縱一把,竟然次次都撞上常甯。他是怕常甯嗎?和常甯吵吵鬧鬧不打緊,常甯磊落光明,從不記仇,當場就恩怨兩清了。可他和常甯作對幾次,那幾次都被套了麻袋揍,說和常甯沒關系,秦壽都不信。
“既然是常少爺過來,那少爺我就賣你一個面子。我們走!”
常甯揮人散開,眼尖地瞧見兩個姑娘竹籃裡的絹花,回頭問李稚,“你不是喜歡絹花嗎?那邊就有,你去看看,若是可心,咱們就買一些,也好去玩别的。”
李稚走到兩位姑娘面前,見絹花做得惟妙惟肖,已是心喜,放下一枚銀錠,“我全要了,不用找。”
她可沒提過要絹花,這一聽就是表哥想讓她買。李稚幹得多了,應付起來面不改色,反正花得是表哥的銀子,她還能得些有趣的小玩意,樂得開心。
兩個姑娘要謝,李稚也都不軟不硬地擋了回去,提着兩籃子絹花找常甯,“表哥,你快看,真漂亮!”
常甯側頭翻看,也挑出來幾個,“這些很配你。”
“真的?”李稚接過來看,眉眼彎彎,“表哥,你可不要騙我。”
采音輕輕晃了晃出神的姑娘,看她鬓間碎發随風飄搖,低眉斂目,不由心酸。
這天底下的兄長,怎麼就相差這麼大呢?
……
送走了李稚,常甯帶着書劍,百無聊賴地走在大街上。
路過那行舟書局,常甯忍不住踢了顆石子過去。
就這書局的話本,搞得常甯再看同窗們,總覺得和以往不一樣。
但人怎麼可能如此自戀?她常甯又不是人見人愛,定是被這可惡的話本誤導了。
可惡可惡可惡!
一道清雅的嗓音傳來,“甯甯,誰欺負你了?”
常甯驚喜擡頭:“洲洲,你回來了!”
軟翅唐巾儒生服,眉眼含笑貌清隽。腰懸藍絲玉佩,手持竹節玉笛。
孟學洲低笑,将笛子遞給常甯,“是。”
“送我的?”常甯愛不釋手,看出風吹日曬留給他的痕迹,不由感慨,“你怎麼提前回京了?”
孟學洲道:“我平定了兩位土司的争端,又有我父親在朝幹旋,聖上就将我調回來了。”
常甯賀道恭喜,止不住地高興,“你不在,我寫策論寫得可難受了。”
孟學洲笑笑:“我近些日子都不忙,你若是願意,我到你家教你。”
“不了不了,”常甯揮手,“我現在每天都在太子殿下那裡寫課業,回家天都要黑了,不麻煩你了。”
孟學洲面上依舊是溫潤的笑意,“是麼?聽說太子殿下嚴苛到苛刻,你可有被為難?不妨道給我,我給你分析一二。”
常甯狐疑地看他一眼,“殿下人很好,你聽的是謠言吧?這年頭,謠言也是猖獗,還能把你這個大才子瞞住。”
孟學洲凝眸,話音一轉,“我離京時日久了,想是有些脫節。”
“不怕,”常甯道,“我一直在呢,我給你講。殿下他人可好了,禮賢下士,孝親敬賢,自己節儉,人卻大方……”
孟學洲聽着常甯一連掰扯了半天,袖下的指尖攥了攥,笑道:“殿下确實好。”
天色不早,常甯得回去,揮手告别。
孟學洲留在原地,目光清明,目送常甯離開。
“哥哥。”
孟學洲臉色一瞬間冷如寒冰,“别這麼叫我。”
孟娴摘下面紗,鬓發飄搖,隻點綴幾粒珠子,與孟學洲三分相像,心中半是苦澀半是快慰,“哥哥,你愛他,但父親不會同意的。”
孟學洲抽劍,抵在孟娴脖頸上,“不許提他。”
孟娴牽唇一笑:“可是哥哥,他不愛你。你不知道,他最近在京裡一擲千金,隻為一個貌美的小倌,還把人帶回了家。但他不會和你回家,也不會踏入我們的家門一步,因為我們的家門是肮髒腐臭的。在他眼裡,你,我,都不配站在他身邊。”
孟學洲勃然大怒,持劍的手晃個不停,負氣長舒,猛得收劍,“回去!”
孟娴低眸道:“哥哥,我能幫你得到他。無論是他的人,還是他的心。”
孟學洲已聽不下去,走出好一段。孟娴追上來,手心捧着一枚銀錠,“你看,哥哥,他給我的。”
孟娴唇角是溫柔的笑意。
哥哥果然停下了。
他看在她臉上的目光,妒忌、憎惡、痛恨……真是令人心情愉悅。
孟學洲:“我憑什麼信你?”
孟娴:“我是女人,他是男人。”
可笑麼,哥哥?做了一輩子的天之驕子,也該輪到她來做做了。天定的溝壑,誰又能消弭呢?
“你要什麼?”
孟娴道:“我要一門親事,我已經十七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