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見了一身常服打扮的青魚,常甯就明白了,打發雲策等人先回去,自己坐着慢悠悠醒酒,待人都走得差不多,遂和青魚一同去了隔壁。
李稷正垂首處理公務,似乎怒極,低聲罵了句荒唐,這才注意到常甯。
常甯笑道:“殿下身體如何?”
李稷抿唇,反問道:“聽說你有恩要報?”
常甯點點頭:“殿下救了我父親,我那時便說過,會記得您的大恩大德。如果殿下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吩咐就是。”
她們家的家規,滴水之恩當思湧泉相報,常甯背得滾瓜爛熟。
李稷招手,示意常甯靠近,低聲耳語,“孤要你。”
常甯大駭,後退一步,“不可!”
李稷牽唇笑:“方才不是還說,要孤盡管吩咐?”
常甯一言難盡,“您這不是挾恩圖報嘛。”
李稷:“那也得有恩可挾。”
常甯為難,“可是我們已經分開了,連馬都不吃回頭草,我們倆總不能連馬都不如,不然豈不是成了禽獸不如的東西了?”
李稷一時分不清常甯在罵誰,額角跳了跳,“那是馬太笨,人總是比馬強的。”
常甯忽然問:“你之前是不是在這裡看我?”
“看又如何,不看又如何?”
“看不看都沒關系啊,”常甯笑笑,“我随便問問。”
她問正事,“那你這次想和我在一起多久?”
李稷:“再加三個月。”
這就要半年了。
“太久了,”常甯略過他沉下的視線,繼續道,“這麼久會有矛盾的。若是有了矛盾,以後想起來就像吃了蒼蠅一樣,反倒不美。”
“若不厭棄你,難道還要日日尋你?”
常甯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好傷人的話。”他如水一般寡淡,常甯不喜歡,但也從沒說出口過,想了想還是咽下去,捏了塊糕點吃,“不過有道理,祝殿下心想事成。”
見常甯冷冷淡淡,李稷要開口,又止住了。
他見到的,從來都是常甯歡喜的一面,令人如沐春風、心曠神怡。父皇對後妃的寵愛,亦是達到峰值之後便會将人遺忘。
興許他隻是恰巧愛常甯燦爛的一面,待常甯展露缺點,困擾他多時的問題,自然而然便解決了。
這糕點好吃,常甯心情好了點,看他眉眼有些躁郁,随手遞給他一塊,笑道:“要不要用些,墊墊肚子?忙到這麼晚很累的。”
李稷:“你往後不許再接近女子,尤其是在宴席上。”
常甯又不舒坦了,反問道:“那你呢?”
李稷眸中閃過笑意,“孤亦如此。”
若是李稷上一刻還同别的姑娘說說笑笑,下一刻卻帶着滿身脂粉氣和常甯親親熱熱,常甯真是要郁悶死了。
她忽然靈光一現,“殿下,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既和舞姬玩,又和你在一起?”
李稷不語。
常甯明白了,“先前是我不對,我以後會注意的,殿下你别生氣嘛。”
李稷被常甯軟言軟語講得胸腔滿滿,回神後又沉了臉,提筆落墨。
常甯湊近看了看,見他在默寫《道德經》,覺得好笑,“你比我還需要人哄着。”
李稷道:“孤非三歲小兒。”
常甯笑笑,“别不好意思嘛,你這麼可愛。”
李稷冷聲:“不要用你讨好女人的話來糊弄孤。”
“我不和别人講這些,”常甯托腮看他。雖然他很寡淡,性情不合常甯心意,但常甯既然答應了他,自然就不再揪着這些不放,“我是喜歡很多人,可是殿下,那都不是愛。這六個月裡,我會隻愛你一個人。就算是裝,我也會裝出來的!”
李稷恍若未聞,隻是給常甯添了杯茶。
常甯喝了太多酒,已經喝不下了,挪得離李稷近了些,肅着臉道:“殿下,我有話問你。”
“說。”
常甯:“你為什麼給我爹派這麼多公務?是因為我惹你生氣了嗎?”
李稷:“不是,孤早有打算。”
那就是早就想提拔她爹了!
常甯彎唇笑起來:“殿下你真有眼光,我爹可厲害了。”
雖然常甯知道她爹以後要辭官,但能在辭官前稍稍施展才華,讓她爹不那麼遺憾,常甯還是很高興的。
燭火的光充盈滿了整個屋子,被薄紗一般的燈罩一罩,柔和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