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甯這才發現,李稷今日着銀朱色直裾紗衣,更襯得他身形高大挺拔、有威嚴之氣。
這麼嚴肅,看着就和她格格不入。常甯更喜歡李稷的發帶,簡簡單單,分成兩绺垂在腦後。常甯伸手揪了下,悄悄看李稷,見他毫無反應,沒忍住又揪了下。
“你怎麼不理我?”
像個木頭人一樣。
常甯想親他一下試試,被他擋住了,疑惑地看着他。
李稷道:“風寒沒好。”
常甯自動補充。
怕傳染給她!
“殿下,”常甯略微想了想,“你要是做教書先生,教出來的學生去考明經,一定一考一個準!”
“何意?”
常甯笑道:“學生每天和你說話,都在做帖經啊。”
明經的第一場就是帖經,考官會挖去經文中的三個字,讓學生根據記憶力填寫。李稷講話說一半藏一半,要人猜來猜去的,常甯懷疑,若是和李稷待上半年,以後她都能去考明經了。
……
書劍提筆,在“壹”下面補充。
“壹,貴不可言,容貌為少爺不喜,性情為少爺不喜。凡二十又三日,少爺惡之,遂絕。”
“逾七日,重修舊好。”
常甯在旁虎視眈眈,“你怎麼把我寫這麼壞?”
書劍被抓包,尴尬道:“那什麼、少爺,這不是得給後來人做個鋪墊嘛。人家都說,開頭太好了,往後會不順利的。要不,少爺你來改?”
常甯揮揮手,“你自己寫,我管你這麼多做什麼。”
二皇子雖然人讨厭,但品味着實不錯,酒水和下酒菜都是一等一的美味。常甯臨走時,給爹娘也帶了一份,時辰又不算太晚,便決定給爹娘送去,沒想到爹娘也正等着她。
明堂裡燈火通明,角落裡放着小冰鑒,清清涼涼,常甯一路上熱出的汗都沒了。
姜夫人拿了帕子,給常甯擦汗,“這麼急做什麼?”
常甯笑道:“想娘了。”
姜夫人眉開眼笑,“沒個正形,多大人了。你們都下去吧。”
房裡的丫鬟福身,安靜地退下。
常甯左右瞅瞅,“這是怎麼了?”
英國公示意常甯坐下,一家三口圍在小圓桌旁,低聲道,“剛下的旨意,要建接仙台,你可曉得?”
常甯搖搖頭。她隻知道陛下宮裡有群人在煉丹,但隻是些延年益壽、讓人大展龍威的丹藥。雖然禦史彈劾過,但沒什麼用。又有禦醫去檢查過丹藥,确認并非毒丹,也就由他去了。
英國公道:“要八百萬兩白銀。”
常甯瞠目結舌。李稷不瞞着常甯,常甯前些日子在東宮,就見他似乎在憂急國庫之事,也從他那兒知道,國庫一年收入才五百萬兩左右。
“一個接仙台,要這麼多?”常甯是不大信的,這必是有人要中飽私囊。
姜夫人歎息,“何止。每年赈災、修護河渠、給養官員、供養軍隊、維護行宮,加上宮裡的開銷,原就落不下大錢。從前每年收支相抵,還能留下一些,但也不多。這建接仙台,銀子也不知要從哪裡來。”
常甯也有些惶惑。朝廷銀錢不夠,他們這些家境殷實的大戶首當其沖,怕是要傷筋動骨。
隻是不清楚,朝廷是要給個機會讓他們主動捐銀子,還是要網羅個罪名抄家。
英國公輕撫姜夫人肩背,輕松地笑了笑,“若是順利,甯甯,今年咱們就要離京了。隻是走之前,要為你表妹和姑母做些打算。”
姜夫人柔聲哄常甯,“不怕,你照常行事就好,凡事有爹娘。清河都快十六歲了,你姑母也托我們留意些,考量下那些少年人的品性。”
常甯記憶裡,李稚還是要護着的妹妹,“可她是公主。”
姜夫人美目微瞪,“公主怎麼了?”
“夫人莫急,”英國公道,“甯甯,近日北邊匈奴有異動,隻怕不日也要開戰。”
他招手讓常甯靠近,耳語道:“若是敗了,陛下要送公主和親,清河可是正當齡。縱是勝了,依照陛下求仙問道的勁頭,說句不好聽的,若是龍馭賓天了,公主再守孝,總是蹉跎歲月。”
他們每年都散出去不少錢,有些是進了朝裡某些人的口袋,有些是捐出去救急救災。陛下要建接仙台,他們家必然要元氣大傷。
介時,因修建接仙台而空虛的國庫,隻怕也難提供軍隊的糧草、戰馬、武器、戰車和盔甲、冬衣。若不能在開戰前退出京城,他們家又元氣大傷,交的銀子不能讓陛下滿意,必然要被抄家,性命難保。
若是陛下要和親,宮裡适齡公主雖有好幾位,他們所剩銀錢不多,也便不能為李稚運作。
常甯明白了,“我要做什麼?”
“照常就好,”姜夫人道,“尋常交遊時多留意着,打聽打聽他們家中如何。”
這個常甯擅長,“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