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誤會,我媽也就刀子嘴豆腐心,她其實已經夠寵我了。”付己昂注意到他的動作,笑笑。
琥珀色的液體在酒杯中泛起細小的波紋,他盯着杯子,聲音更輕:
“小孩哪懂這些,隻覺得全世界都在針對我,好讨厭媽媽,好讨厭導演,不想回家,每天收工都悄悄躲到角落哭,想着為什麼我要過這樣的人生。”
“當時組裡有個大前輩,每次都會安慰我,偷偷帶我出去吃夜宵,邊吃邊跟我講道理。”付己昂說,“我不願意回家,他就帶我去他酒店房間裡住。那會兒我……真把他當親爹看。”
肖酉安猶豫着開口:“那你爸……”
“沒死,沒離婚。”付己昂勾了勾嘴角,“那會兒我哥正忙着準備留學,我爸全程陪同。”
“你還有個哥啊。”肖酉安往後一仰靠在了沙發背上,“挺好……”
“後來,我越來越依賴那前輩,幾乎是天天跟他黏在一起,睡覺都要一個被窩。”付己昂扯扯嘴角,又喝了口酒,“其實那時候已經覺得不對勁了……“
畢竟老媽睡覺前都隻親他的臉,那傻逼卻每次都往嘴上啃。
但自己當時真的太需要找個依靠了,一直在心裡刻意給那混蛋找借口。
“直到有天晚上,那傻逼喝了酒,就着酒勁兒把我按在床上……”付己昂嘴唇抵着酒杯,但最終還是沒喝,輕輕歎了口氣,“我吓傻了,都不管什麼前不前輩大不大牌的,抓起床頭的小夜燈就往他頭上砸。”
“後來的事……太亂,記不清了。”他灌了口酒,微微仰起頭盯着黑漆漆的天花闆。
天花闆的陰影像化不開的墨迹,他盯着看了很久。
沉默在房間裡蔓延,等了一會,那頭肖酉安卻沒有說話。
付己昂愣了愣,扭過頭,發現這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閉着眼,窩在沙發裡睡着了。
他盯着肖酉安歪到一邊的劉海,不禁失笑。
自己在這掏心掏肺半天,這醉鬼真是一點沒在意。
也對,本來就不該說這些的。
他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輕手輕腳站起身。
身後的人突然開口,聲音很輕:
“是李兆興老師嗎?”
肖酉安捏着眉心睜開眼,說實話,他到現在都有些發暈。
付己昂的聲音本來就有催眠的效果,房間光線昏暗,加上酒精刺激,愣是差點給他說昏過去。
但他強撐着沒睡,他知道這是付己昂的心結,一般情況下絕不輕易示人。
結果越往後聽,他酒醒得就越精神,活生生聽出一身冷汗。
付己昂那雙總是壓抑的純黑眼睛,生人勿近的氣場,一下都有了解釋。
“你沒睡啊?”付己昂一愣,重新坐下,“我還想着給你拿毯子呢。”
“我在思考。”肖酉安兩手抵着太陽穴,擺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
付己昂笑了笑,聲音悶悶的:“你怎麼猜到的?”
“猜到什麼?李兆興嗎?”肖酉安看他。
“嗯。”
肖酉安靠在沙發裡,這會兒望過去,隻能看到付己昂單薄的背影。
“電梯間那次,記得嗎?我一提囚鳥指令,你就一臉抗拒。我原本還挺好奇,後來聽你說小豆丁是陰影,稍微明白了點。”肖酉安坐直身子跟他對視。
“但還是搞不懂,為什麼演小豆丁有陰影,提到囚鳥指令你的反應卻會這麼大。”
“現在我知道了,因為那個前輩,也在囚鳥指令劇組裡,對嗎?”
付己昂睫毛劇烈顫抖了一下,閉上眼:“對……”
“我跟李兆興前輩有過一場近距離對手戲,注意到他額角有個疤。”肖酉安說,“剛剛聽你這麼說,我才想起來他也是小豆丁那部戲的主演之一。”
李兆興是圈内公認的影帝級人物,獲獎無數,在圈内地位舉足輕重,但凡有他參演的戲,幾乎沒有不火的,堪稱影視界的定海神針。
囚鳥指令拍攝時,李兆興是臨時加入的,肖酉安當時就很疑惑,雖然他們的戲也不算小成本,可也完全談不上大制作,怎麼會請得動李兆興這樣的大咖。
原來是為了付己昂。
那頭付己昂笑了起來,聲音發啞:“你真是……牛逼啊。”
肖酉安心裡一沉,下意識伸手覆上付己昂捏着酒杯的手。
戀童。
在溶洞裡時,自己竟然還天真的以為付己昂隻是小時候受到了一個老男人的追求。
付己昂扭頭看他,眼睛在黑暗中愈發漆黑,幾乎是攝人心魄的深邃。
“别拿對你隊友賣腐那套來對我。”他聽見付己昂說。
不要用對隊友的方式?那要用什麼方式?
肖酉安愣了愣。
所以是要跟别人不一樣嗎?
他緊盯着付己昂的眼睛,緩緩向前傾身。付己昂皺了皺眉,但沒躲開。
兩人的呼吸在咫尺間交融,肖酉安緩緩擡起手,指尖懸在付己昂眼前。
付己昂睫毛一顫,下意識閉上眼。
溫熱,帶着酥麻的觸感從眉尾蔓延開,像一滴溫水緩緩滑向太陽穴。
他睜眼,撞進肖酉安眼底。
“啊,我……”肖酉安有些慌亂,擡起手支支吾吾道,“你眉毛上有……影子……我就……”
付己昂靜靜看了他好一會,突然閉上眼,主動将額頭往他指尖靠了靠。
“謝謝。”
今晚确實喝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