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己昂動作很快,重新推門出來時肖酉安腹稿還沒打好,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堵了上去:“對不起,我昨晚……可能真的喝昏頭了。”
付己昂臉上還挂着水珠,聽見他這話皺了皺眉。
來了。肖酉安心想,遲來的巴掌。
可預想中的巴掌并沒有來到,付己昂甚至語氣都還是原先那樣稀松平常:“嗯,我也喝多了。”
“是……我知道,可我還是沒經過允許就……”肖酉安磨了半天後槽牙,最後還是沒敢把後面的話擠出來,僵硬道,“對不起。”
付己昂盯着他看了幾秒。
突然瞪大眼睛後退兩步,低頭扯着自己的衣服猛聞:“卧槽你吐我身上了?!”
肖酉安更震驚,瞠目結舌道:“什……什麼玩意兒?”
“我操!”付己昂又變回了平時欠扁的模樣,揚起聲音道,“吐沒吐!說啊!”
“廢話!肯定沒吐啊!”肖酉安一見他那鬼表情就來氣,也揚起聲音,“你别他媽張口就叫!”
“那你搞什麼?有病。”付己昂似乎是松了口氣,瞪他一眼,自顧自往樓下走去。
肖酉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背影,又有些難以置信地皺起眉。
他忘記了?
不可能,昨晚那酒哪有那麼烈!
自己哐哐灌了幾大杯都沒斷片!更何況付己昂隻喝了一杯!
前面付己昂已經下到了轉台,回頭見他沒動,更是火冒三丈:“幹嘛呢!”
“來了!再催揍你!”他回過神,啧了一聲也往樓下走去。
付己昂的背影還有些晃,估計是還有些宿醉的後勁兒。
難道他真不記得了?
不記得個屁!
隻有付己昂知道自己剛那一通吼得有多心虛,往樓下落荒而逃時腿都還一陣發軟,差點腳底趔趄滾下樓梯,堪堪站穩後尴尬得頭都不敢回。
饒是他從小在片場摸爬滾打,也沒演過這麼驚心動魄的戲。
他睡眠質量挺差,今早家政阿姨在客廳丁零當啷一通擦時就已經清醒了,躺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才适應宿醉帶來的疼痛,遲來的冷汗爬滿後背。
肖酉安帶着酒氣的呼吸,貼上來時腰間收緊的手掌,還有讓他渾身發軟的……靠。
最恐怖的是,自己當時确實完全沒有想推開他。
為什麼?
付己昂一咬舌尖,硬生生撇開目光去看肖酉安家的布局,不願再細想。
昨晚太黑了沒看清,現在陽光照進來,讓他能好好觀察這房子。
晨光中的三層小洋樓格外敞亮,肖酉安住頂層,二樓的布局從樓梯上看跟三樓應該是一樣的,挑高客廳,連着兩邊走廊,客廳盡頭是個觀景陽台,望出去能看見山下一整片别墅群。
啧啧啧,十分奢靡。
下到一樓,迎面就撞上了個燙着時髦羊毛卷的阿姨,阿姨見到他後一愣,扯着嗓子笑了起來:“哎喲我媽呀,這麼俊一寶貝!”
付己昂被這一嗓子吓得在樓梯邊一個立正,結果身後肖酉安猝不及防沒刹住車,直接撞在了他身上。
他一個踉跄,轉過身跟肖酉安惡狠狠地對着瞪了一會兒,最後因為寄人籬下,不得不先服軟,收回了目光。
“阿姨好。”他轉回身,規規矩矩鞠了一躬,“我叫付己昂。”
“哎好,付寶貝,你跟酉安一樣叫我焦姨就行。”阿姨笑眯眯朝廚房走去,又遠遠沖他們招手,“來呀,吃早餐。”
“走吧。”身後肖酉安從樓梯上下來,自然地伸出手,估計是想像之前那樣搭他肩膀上,伸到一半卻又突然一頓,僵硬地放下了。
付己昂也莫名心虛了起來,耳根一熱,幹脆撇開目光假裝沒看見。
焦姨在餐廳和廚房間來回跑了好幾趟,餐桌上很快擺滿精緻的小碟,兩人落座,肖酉安接過碗筷:“我爸出門了?”
“嗯,他要知道你回來肯定不會走。”焦姨拿着精緻的小刀,開始切碟子裡的綠色的烙餅,邊切邊滿臉笑意地看向付己昂,“還以為你們會中午才回來,早餐就沒做多豐盛,不好意思啊,先将就着吃,我中午再做大餐。”
“沒事阿姨。”付己昂笑笑,看着焦姨把烙餅切好,又走回廚房拿出個滋啦冒油的平底鍋,将四條金黃的培根盛進盤子裡。
“酉安寶貝高考之後就很少回來了,每次回來都是一個人。”焦姨把切好的烙餅淋上煉乳分到他盤子裡,又笑意盈盈地開始給他切培根,“能帶你來家裡,你倆關系一定特别好吧?”
付己昂:“……”
肖酉安:“……”
焦姨動作一下頓住了:“……?”
付己昂突然感覺自己的眼皮開始一陣連跳,往常這種情況他都能遊刃有餘,但今天腦子卻跟生鏽似的,張了半天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焦姨您好,初次見面,您家寶貝酉安昨晚把我嘴子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頭肖酉安突然炸雷似的開始笑,伸手一勾他脖子,“那可不,鐵哥們兒啊!”
焦姨被逗樂了,也開心地笑起來:“是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付己昂也想配合着笑幾聲,結果肖酉安的胳膊肘位置太寸,直接勒到了他喉嚨上,一口氣沒上來,笑到一半直接奔着死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嘔咳咳咳——”
好在焦姨笑完就繼續去忙家務了。付己昂長舒一口氣,低頭專心對付起眼前的烙餅。
剛出鍋的烙餅配着煉乳格外香,吃到嘴裡全是奶香和酥脆,他吃完自己盤子裡的,忍不住又伸長手紮了一塊。
“這是斑斓烙餅,我們這的特産。”身旁的肖酉安開口,“好吃吧?”
“确實好吃。”付己昂點頭,别過腦袋,見肖酉安正撐着腦袋笑眯眯看着自己,嘴裡咀嚼的動作一頓。
好詭異的畫面。
他咽下嘴裡的烙餅,表情複雜:“凳子這麼多,你去别的地方坐呗。”
肖酉安似乎沒想到他會說這話,一下子皺着眉坐直了:“我家餐桌有講究的。爸媽的主位不能坐,你現在占了我的專座,我不就隻能坐客座了?”
付己昂無語,端着盤子起身:“那換。”
“行——”肖酉安長歎一聲,站起身跟他換了位置。
兩人重新落座,結果發現隻是左右調換了方向,座位還是挨着的。
繃着臉大眼瞪小眼半晌,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操,”付己昂笑得端不穩盤子,邊樂着邊趕緊重新放到了桌上,“咱倆真喝成傻逼了。”
肖酉安也趴在桌上笑得不行,肩膀抖得厲害,又擡起頭看他,兩人目光不經意撞了個正着。
他笑容突然一僵,迅速不自然地移開視線,耳尖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
付己昂原本正笑到一半,被他這反應猛地一擊,笑聲瞬間戛然而止,也倉皇移開視線。
餐桌上一時不再有人講話,陷入詭異的寂靜中。
付己昂機械地偏過頭,拿起叉子胡亂地想紮起一塊烙餅,努力半天怎麼都紮不起來。心虛得要命,手上愈發用力,回過神來餅都快給他紮死了。
他長歎口氣,扔下叉子,卻又一個不小心撞翻了手邊的杯子,玻璃杯落到地上乒鈴乓啷一陣響。
他慌亂擡起頭,絕望地對上了肖酉安的視線。
大爺的……真是造孽了……